江彬則用恭維的口吻道:“還是擰公公深明大義。”
小擰子不耐煩地道:“為今之計,趕緊鞏固安慶府城城防,並及時派人通知徐老公爺,讓他派兵前來策應。同時告知南京方麵,江西叛亂發展超出預期,若是可以的話,還得通知到那位大人……以便關鍵時候有人能頂上來,迅速平息叛亂。”
“哪位?”
張苑眯著眼,明知故問道。
江彬不回話,小擰子撇了撇嘴:“當然是兵部尚書沈大人。”
張苑冷笑道:“陛下此番禦駕親征,就是不想勞動沈大人,怎麼,現在還沒遭遇戰事,不過是有部分兵馬從陸路撤回安慶府城,就要違背聖上的意思嗎?”
小擰子道:“張公公敢確保那些兵馬能平安撤回安慶府城來?”
張苑道:“他們不往安慶府城撤還能往哪兒走?隻是遲到個一兩日而已,犯不著你這小東西來操心!”
……
……
朱厚照覺得進了城就可以高枕無憂,但他從南京帶出來的幾萬將士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
五萬兵馬,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隻有四萬左右進入安慶府,一直到當晚子時,還有零星船隻往安慶府城趕來,而寧王水軍緊隨其後,將落在後麵的幾條船用火炮擊沉。
這次撤軍朝廷差不多陣亡一千多將士,而被俘虜的則有兩千餘眾。
加上逃兵和暫時不知去處的官兵,尚未開戰朱厚照已損失近萬兵馬,而此時這位少年皇帝仍舊懵然未知。
王陵之和劉序進城後,一直在整頓兵馬,他們帶來的三千將士沒有損失,雖然麾下沒什麼精兵,但至少都追隨沈溪打過仗,這次又是跟著王陵之和劉序出來,調度進退有度,江岸撤兵時他們第一時間就上了船,基本上是他們護送朱厚照進的安慶府城。
入夜後,隨著越來越多的情報彙攏,站在安慶府城城頭上的劉序和王陵之均麵色沉重。
“兩位將軍,若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可能再過一兩日,寧王兵馬就要殺到安慶府城來了……您二位看來應如何應對才好?”
站在王陵之和劉序身後的是安慶衛指揮使趙曄斌,雖然趙曄斌想通過掌控安慶防務來在正德皇帝跟前掙表現,但在知道著名的小王將軍隨聖駕出征,且已經進城後,便知自己沒資格與皇帝跟前的這幫將領叫板。
雖然王陵之和劉序直屬兵馬不多,但畢竟威名在那兒擺著,趙曄斌在請示安慶知府孫元珩後,乾脆來向王陵之和劉序求助,看看他們在防守上有何心得。
劉序道:“我們固然長途來回奔波,寧王兵馬也比我們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情況比我們更加糟糕……他們長途奔襲,人困馬乏,糧草不濟,我方應該趁其立足未穩,主動出擊,打叛軍個措手不及。”
趙曄斌判斷劉序是那種敢作敢為的將領,稱讚道:“劉將軍所言極是,確實應該出動出擊。”
王陵之看了劉序一眼:“咱可以帶兵出城迎戰?”
劉序有些沮喪,搖頭道:“之前傳來軍令,沒有陛下聖旨,不得出擊!因此要出兵的話,還是要得到陛下許可才成。”
趙曄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問道:“兩位將軍,陛下會同意出兵迎戰麼?”
剛才提出主動出擊的劉序,此時卻改變主意,道:“是否能成行,還要看前線情報而定……如今寧王兵馬來勢洶洶,照理說該暫避其鋒,說不定敵寇就等著我們出擊,好在半途設伏呢!”
趙曄斌不太適應劉序這種說話方式,怎麼說主動出擊的是你,說不行的也是你?他有些迷惑地道:“劉將軍的話,末將沒太聽明白。”
劉序笑著拍拍趙曄斌的肩膀:“我說老趙,你是安慶衛指揮使,這城防事務應該由你負責才對,我們不過是外來人,在城裡駐防幾天還說不一定,現在兵馬剛撤回來,馬上就製定下一步作戰計劃為時尚早……我們當兵的,執行命令即可,出兵之事不該由我們來定。你說對嗎?”
趙曄斌麵色尷尬:“倒是這麼回事。”
劉序點頭道:“那就是了,先看陛下是否有新的旨意下達,若是前線局勢有變,我們也可以上疏陛下,提出自己的看法,等陛下參謀一番再決定下一步動向……魏國公兵馬現在何處尚不知,貿然出擊風險太大。”
趙曄斌唯唯諾諾:“劉將軍所言極是,那現在當加強防務才是,部分年久失修的堡壘也當加固一番……兩位將軍有吩咐的話,隻管派人去指揮使衙門跟末將說一聲便可。”
“那就有勞老趙你了。”
劉序對趙曄斌非常客氣,言語間把其當成自己人。
趙曄斌這邊可沒敢“高攀”,趙曄斌是南直隸將領,從未追隨過沈溪,他的直屬上級是中軍都督府,但其實真正節調趙曄斌的是南京兵部和守備太監、守備勳臣,屬於徐俌的下級。
此時趙曄斌已經不指望在接下來的戰事中立下什麼大功,本著無過便是功的想法,麵對劉序和王陵之時也有所敷衍。
……
……
趙曄斌離開城頭後,王陵之用不解的目光望向劉序。
“你為何不說直接出兵之事?既知道叛軍沒站穩腳跟,現在不出兵,主動權豈非就拱手讓人了?”
劉序沒好氣地道:“我剛才說的哪句不是實話?現在咱做得了主嗎?若是沈大人在,這場仗倒也好打,隻要調度得當,就咱們這點兒兵馬也足以殺退叛軍……但問題是現在誰在領兵?”
因為涉及到皇帝,王陵之和劉序相視一眼,搖了搖頭就沒有再就這個問題繼續探討下去。
劉序繼續道:“現在要看陛下作何安排……以目前光景看,沒等開戰就已損兵折將,正式開打了指不定成什麼樣子……安慶府城曆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寧王兵馬長途跋涉前來攻打,一時半會兒無法攻克,留守此處乃最佳選擇……一旦這裡有危險,沈大人能坐視不理?”
王陵之眉頭緊皺:“聽你話裡的意思,還是要等沈大人親自領兵前來解困?不是都在說,陛下不想讓沈大人插手這次戰事嗎?”
“唉!”
劉序歎了口氣,“話是這麼說,可若是陛下身處險境,還是得沈大人站出來才行。而且我們未必需要等到沈大人出兵,不是還有魏國公以及各地勤王兵馬麼?現在陛下駐守安慶府城,我們的兵馬要比叛軍多得多,叛軍敢直接來襲?”
王陵之想了想,默默地點了點頭。
劉序再道:“現在閩粵、湖廣等各路人馬都往江西殺去,寧王一定會尋求速戰速決……陛下撤兵還算果決,雖有兵馬損失,但我們根基未損,寧王叛軍不敢冒進,隻要寧王叛軍不繼續殺來,那主動權就還在我們手上……我們留在安慶府,進可攻退可守。”
……
……
朝廷平叛大軍退守安慶府次日,朱厚照對於軍中情況仍舊無法完全了解。
不過他已大概知道這次撤退兵馬有損失,隻是張苑和江彬儘可能遮掩,沒有將實情相告,他不知損失到底有多大罷了。
與此同時,寧王兵馬進一步東進,短短幾天時間裡便拿下望江、雷港、東流等沿江城塞,兵馬有了屯駐和落腳地,進一步威脅安慶府城懷寧的安全。
魏國公徐俌統領的那路人馬,此時還在池州府銅陵翻越銅官山,行動極為緩慢,沒有第一時間過江增援安慶府,也沒有向安慶府城對岸的牛頭山快速挺進,與正德皇帝統領的兵馬遙相呼應。
張苑很緊張,當天被朱厚照傳召要在下午麵聖時,甚至不知是否該對朱厚照實情相告。
“……張公公,實在耽擱不起了……不行的話就派兵護送陛下離開安慶府城,由陸路前往廬州府,免得陛下困在這座城裡,進退不得。”
李興苦口婆心勸說張苑,大概意思是認定安慶府城不安全,很可能會成為寧王下一步主攻目標。
張苑惱火地道:“咱家豈會不知此乃是非之地?但又能如何?現在去勸陛下,告訴他棄三軍而逃?這種話說出來可是要掉腦袋的!”
張苑很著急,說話聲音有些大,李興聽到後身體一陣哆嗦。
李興抱怨道:“這種倒黴事怎麼落到咱家身上來了?出征時還好好的,寧王都沒幾個兵馬,怎就突然殺出江西來了,還來勢洶洶,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
張苑看著麵前潦草的軍事地圖,搖頭道:“寧王先鋒人馬已到對岸的黃石磯,斥候來報,說是寧王前鋒有兩三萬之眾,怕是江西地麵的朝廷兵馬都投降了寧王。”
“啊?”
李興對這消息很驚詫。
就在二人說話時,外麵江彬帶著幾名侍衛氣勢洶洶而來,張苑從窗口看出去,起身到門口問道:“江大人,前來何事啊?”
江彬一擺手,幾名侍衛過來,將門口堵上。
江彬趾高氣揚地看著張苑:“陛下有旨,從現在開始,營地大門和城中各官衙,都要由陛下派出的侍衛把守,防止刺客來襲。”
“刺客?”
張苑一聽便知道是借口,就算城中真的有刺客和細作存在,也不至於讓皇帝關注此等瑣碎事情。
江彬大步過來,當著張苑和李興的麵,不屑地道:“兩位公公,有些事不用本將軍說得太清楚吧?你們做過什麼,應該心知肚明!”
李興急了:“江統領把話說明白點,咱家跟張公公做過什麼?”
江彬道:“當初在宣府時,有人隱瞞前線情報,讓陛下對真實戰況一無所知,還險些讓戰事落敗!這次陛下吩咐,所有情報不得由軍方和張公公的人遴選奏報,一律上奏,不得有絲毫隱瞞,本將軍便是奉命來監督這件事的。”
張苑氣得嘴皮直抖,咬牙切齒道:“就算陛下要過問,也輪不到你個小統領來指手畫腳,司禮監豈是閒雜人等可以插手?咱家這就去麵聖,看咱家不告你一狀……你等著吧!”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