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幽幽地歎了口氣:“除非寧王允諾給他皇帝做……但這怎麼可能呢?這次是朕跟寧王間的戰爭,沈尚書自會做出取舍,他知道支持誰。”
……
……
江南一場大雨,令氣溫驟降。
連續兩日都是陰雨天氣,城內街巷基本看不到百姓,各大工廠企業倒是熱火朝天,基本不受雨水影響,日夜開工。
沈溪待在官衙裡,沒有出去,主要是處理手頭公務,基本都是城內軍政事務。
他不在的時候,唐寅來操勞,他回來了,做這些事便責無旁貸。
沙沙的雨水聲中,外麵傳來腳步聲,沈溪抬頭一看,唐寅舉著雨傘進門來,模樣有些狼狽,下擺幾乎濕透了,顯然外麵風雨不小。
等唐寅行禮坐下後,下人送上熱茶,唐寅一把捧起茶杯,先抿了一口,感受著嘴裡的熱度,這才嘟囔道:“天氣可真冷。”
沈溪從案桌後走出來,到唐寅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微微笑道:“天氣冷還出門來?為何不守在府上陪家裡人?這幾天衙門沒什麼事情做……”
唐寅笑道:“瞧您說的,我這是來享清福還是當差?哪裡有那麼多清靜日子過?還是要忙起來心裡才安穩……這裡有過去一個月采購木料的賬目,在下核對無誤後才給沈尚書送來,另外有一些南方來的商人在等消息,現在還沒定下,下一批木料從何采購。”
沈溪把賬冊拿過來,打開來仔細看過,上麵是新城從各處采購木料的記錄。
新城需要最多的,除了石材就是木料,造船更是以木料為主,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新城對於銅鐵的用度也在急劇攀升,但這些事顯然不是唐寅能處理的,更不知道許多賬麵上的數字其實沈溪是左手換右手。
沈溪放下賬冊:“現在海路通了,可能會從琉球島那邊運木料來,船隻派出去半個多月了,再過幾天應該就會有消息傳回。”
隨著海疆大致平定,沈溪對於物資的需求已不局限於湖廣和江西等處,這也跟現在沿江地區正在打仗,物資調運困難有關。
沈溪儘量把新城對於資源的需求分散開來,不拘泥於某一處供貨,對近海各海島的資源更是充分而合理地利用,唐寅跟他去過閩粵,在瓊島上幫他守了一年多鹽場,對此還算比較熟悉。
唐寅為難道:“不管從何處調運,現在朝廷基本斷了資金供應,光靠咱自己,用項怕是不足啊。尤其佛郎機人那邊,少了銀兩供應,咱的開支急速增加,卻沒什麼進項,光靠製造出的那些商品賣錢,哪裡支應得過來?”
新城製造的商品湧入各行省,本來市場正在逐步打開,收入穩定增加,但隨著沿江戰爭開啟,很多東西變成“奢侈品”,加之水路和陸路封鎖,商品售賣出現極大問題。
沈溪表情卻很輕鬆:“新城主體已成型,除了船隻需要繼續大規模建造外,其它一些非必要的工程可以放緩,部分工廠生產也要停一下……這兩個月先節衣縮食,若是有閒置勞動力,就派去捕魚和屯田。”
“又要屯田麼……”
唐寅一向眼高手低,不喜歡負責農漁之事,在他看來這些差事出力不討好。
皇帝來的時候,唐寅沒有更多機會表現自己,聖駕離去他的興致便一直不高,做什麼事情都索然無味。
沈溪笑道:“不屯田哪裡來的糧食?總不能指望一直從旁處調運糧食支援吧?現在南方正在打仗,各地糧食收成不會太好,既想讓新城步入正軌,糧食不能出問題,隻能把閒散勞動力用在捕魚和屯田上,若是伯虎兄你不想負責這一塊的話,可以讓堯臣他們去。伯虎兄還是專司采購木料,在沿江戰事有新的動向前,我們自己不能亂。”
唐寅抬頭望著沈溪,好似對安慶府那邊的情況十分關心,有些著急地問道:“陛下那邊可有新的調令前來?”
沈溪微笑著搖了搖頭:“並未有。”
唐寅很是遺憾:“本以為是一場兵不血刃的戰事,誰曾想還起了波折……陛下也是,為了那口氣便不顧黎民百姓死活嗎?若是沈尚書領兵平叛,絕對是一勞永逸的事情……真不知陛下怎麼想的。”
在沈溪麵前,唐寅沒避諱對皇帝的不滿。
其實此時的唐寅非常想去安慶府,儘情施展他的才華,隻是沒法說出口罷了。
跟著沈溪彆的沒學會,行軍打仗的本事學了不少,唐寅卻苦於沒機會施展,到現在隻是個正七品待詔,彆人都加官進爵了,他這個文官卻還在等消息。
皇帝沒點頭,連沈溪都沒辦法幫他,唐寅非常鬱悶。
沈溪道:“看起來沿江這場戰事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大變故,魏國公所部正在往安慶府城進發,寧王應該會在近期撤兵。”
唐寅皺眉:“寧王會放棄攻打安慶府城?打下安慶府城,不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
唐寅心中並不完全傾向於朱厚照,或者說他是站在絕對中立的立場上思考戰場得失,以至於不自覺會替寧王“考慮”。
不過從整體戰略而言,唐寅這話沒說錯,寧王要逆風翻盤,最好的方法就是攻克安慶府城,把朱厚照殺了,朱厚照沒兒子沒兄弟,到時候大明朝廷亂成一團,寧王想不當皇帝都難。
沈溪道:“寧王要有如此遠見才行,幸好伯虎兄你不在寧王軍中。”
唐寅抬起頭,表情非常為難,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實不相瞞,其實……菊潭郡主這幾日又來信,大概意思是收攏在下為寧王效命……之前在下還想幫她見沈尚書一麵,實在是不應該。”
沈溪笑著點了點頭:“看來伯虎兄還是能堅守底線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既然寧王已謀反,很多事無從計較,但這種事切忌為外人知悉,不然於伯虎兄名節有損。”
“在下明白。”
唐寅麵色陰沉。
沈溪再道:“菊潭郡主那邊不必回複書信,若有機會,最好將其捉拿歸案,免得她流竄於江南各處,蠱惑人心……幸好現在安慶府那邊沒有大的變故,否則一旦出問題的話,她的存在將會影響江南官場的穩定,實在是留不得。”
唐寅點了點頭:“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也會儘量幫沈尚書將其找出來,將之法辦。”
沈溪笑著微微點了點頭,未再就這件事發表評論。
……
……
如同沈溪分析的那樣,菊潭郡主朱燁離開新城後並沒有即刻返回江西,而是留在江南各處遊說地方官員和將領,試圖拉攏一部分人為寧王效命。
能拉攏成功固然好,即便不成,她也可以充分利用這個做文章,讓江南官場產生一種互相懷疑的氛圍,行使反間計。
朱燁沒有再露麵,她把自己隱藏得很好,但其實一舉一動都在沈溪緊盯下。
隻是沈溪並沒有派人將她捉拿歸案,似乎是有意在縱容,讓朱燁有機會遊說一些人,至於沈溪目的是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連唐寅都不清楚沈溪會派人暗中盯梢朱燁,甚至隨時都可以置朱燁於死地。
在寧王叛亂這件事上,朱燁不是主要人物,戰場上的勝敗才是決定皇位歸屬的決定性因素。
沈溪沒有支持寧王的意思,但在皇帝明顯對自己懷疑的情況下,沈溪無意打破君臣間的隔閡,沈溪主動避諱一些事,讓君臣關係變得緩和一些,所以不想橫生枝節。
“……大人,陛下禦駕親征後,菊潭郡主便潛匿行蹤,逃到了浙江境內……本以為她會經嚴州府、衢州府返回江西,誰想她躲進杭州城就不出來了,在幾處大院子間轉移……”
“隨著陛下被困安慶府城的消息傳出,菊潭郡主便活躍起來,連夜拜訪多名官員,然後出城北上,似乎有潛進南京城的打算……”
“聽說南京官場一些人已生出異心,暗中跟菊潭郡主派去的人接觸,這些人倒也未必真想反叛朝廷,隻是見風使舵,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雲柳調查到的消息非常詳儘,朱燁再小心,也沒躲過雲柳手下經驗豐富的斥候跟蹤。
雲柳這幾年沒乾彆的,就是專注於幫助沈溪建設情報係統,沈溪用先進手法栽培出來的斥候,在情報調查中可說是超脫時代的存在,無論是跟蹤還是調查,又或者是傳遞消息,經驗無比豐富,屬於全能型人才。
沈溪道:“其實沒必要太在意這些人,現在寧王還沒得勢,就算將來真的兵臨南京,南京官場這些人也未必會真心投靠。畢竟南京不是京城啊。”
雲柳有些疑問:“那大人,是否要將跟寧王和菊潭郡主暗中來往之人詳細列出清單,奏報給朝廷?”
沈溪搖頭:“奏報朝廷作何?隻是捕風捉影的事情,未必能定性,或許這正是寧王想看到的結果,我可不能落進彆人精心設計的圈套中去。現在陛下在前線,我就得穩固後方,寧王要進南京,也要先問過我是否同意。”
對於沈溪的話,雲柳多少有些驚訝。
之前沈溪一直表現出對戰事漠不關心的態度,不想此時沈溪卻展現出一種老謀深算的城府來。
雲柳終於明白,局勢一直都在沈溪掌握中,他也就是沒出手罷了,否則幾個寧王都滅了。
現在沈溪隻是在避諱,而不是說他沒有實力平叛,隻要有沈溪在,寧王就絕無攻進南京城坐江山的可能。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