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道:“趕緊派人去查陛下的情況,看看聖駕什麼時候回京……還有,若是沈之厚送書信到京城,一定要第一時間把書信交到我手裡。”
廖晗把木匣攥緊了些,點頭哈腰道:“乾娘您放寬心,孩兒會把事情處理好。哦對了……花妃娘娘那邊派人前來傳話,說是想跟您聚聚,您看是否……”
麗妃皺眉道:“花妃?她做事什麼時候需要你從中代勞了?”
“嘿,這不正好碰上她的人麼?乾娘,您千萬彆誤會,孩兒可不是那種見異思遷之輩,孩兒隻是您一人的乾兒子,您若不同意,孩兒隻管拒絕便是。”廖晗道。
麗妃怒火中燒,但她知道此時不能發作,再三壓抑後,她才搖頭:“本宮暫且不跟她見麵,若她有要緊事,就親自到本宮寢殿來,否則的話……”
廖晗趕緊道:“明白明白,孩兒這就去……嘿,這個不識相的女人,居然以為她能跟乾娘您平起平坐?孩兒這就去打發她的人!”
說完,不等麗妃吩咐,廖晗便徑直往門口而去。
廖晗出門後,臉上卑微之色儘去,嘴角露出一絲不屑,顯然心底並不覺得麗妃是可以“托付”前途之人,口中念叨:“要不是看在你還有一點家當,鬼才理你……一代新人換舊人,指望陛下重新恩寵你?還不如留著點東西過下半輩子日子呢……”
至於麗妃這邊,送走廖晗後心情異常沮喪。
麗妃心中一口鬱悶半天不得排解,最後猛地一拍桌子,把侍候一旁的幾個宮女給嚇了一大跳。
“出去,都出去!讓本宮獨自安靜一下。”麗妃厲聲道。
宮女們趕緊退下,麗妃則手撐著桌子半天沒緩過氣。
“沈之厚啊沈之厚,我今天這一切說到底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不給我一兒半女,我能落到今天這般田地?眼見著我落難,你要是置之不理,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會讓你脫掉一層皮……”
“或許你一度是不怕被陛下知道我們以往的事情,但那是以前,現在陛下跟你之間早就有了嫌隙,哪怕我們的事隻是一粒火種,也可能形成燎原之勢……不信咱們走著瞧!”
……
……
隨著沈溪和朱厚照即將回京,朝野即將發生巨變之事,暗中迅速發酵。
其中最受人矚目的兩件事,第一件便是王瓊調任兵部尚書又臨時撤回任命,第二件事則是謝遷主動上疏致仕。
本來謝遷要退出朝堂,隻對楊一清提出來,但隨後他又在內閣處置公文時,當著幾位同僚的麵說出來,此事很快便朝野皆知,誰都知道謝遷想要退出朝堂了。
這天紫禁城永壽宮內,楊廷和跟暫行司禮監中事的李興一起來見張太後,詳細把朝野發生的事跟張太後一提。
朱厚照不在京城這些日子,張太後開始過問朝政,作為當朝太後,她也的確擁有這樣的權力。
之前張太後做的很多事,都是在為她出麵乾涉朝政做準備,哪怕不能垂簾聽政,張太後也想成為朝中一股不容忽視的強大力量,在兒子基本不問朝事的時候,國家大事可以有人管理而不出亂子。
至於李興和楊廷和,都是張太後這一派的人。
“……太後娘娘,謝閣老的確提出要在陛下回京師後上疏請辭,而且他還說了,陛下現在羽翼豐滿,已不需要他這樣的老臣來輔佐,終於可以安心把位子讓出來,回老家頤養天年……”
高鳳被撤換後,李興已成為張氏一門在朝中的代表。
李興很懂得把握時機,畢竟他拎得很清,自己既不是張苑的人,也沒有跟小擰子和張永站在一起,在司禮監中屬於第三方勢力,若沒有外來力量的支持,他很難在秉筆太監的位置上堅持下去。
李興當然知道應該巴結沈溪,但問題是現在巴結沈溪的人太多,而之前李興已跟張氏一門建立起聯係,他現在並不是說完全站在張氏這邊,更多的是腳踩兩條船,見風使舵。
張太後神色冷峻,道:“謝老可有說過,誰來接替他的位子?”
李興沒有直接回答,先看了旁邊靜默不語的楊廷和一眼,這才回道:“回娘娘,謝閣老沒提,不過按照規矩,應該由梁大學士接任首輔,畢竟此前一直都是按照入閣來排序,作為次輔,梁大學士接管首輔之職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而且梁大學士在朝野素有清名,文武百官不會有異議。”
張太後看著楊廷和,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梁大學士跟沈國公走得太近了。”
一句話就全盤否認梁儲這幾年在朝中的辛勞,隻因跟沈溪走得近,就被張太後剝奪繼任首輔的資格。
李興非常為難,苦著臉道:“娘娘,這件事很難辦啊,奴婢也知楊大學士乃繼任首輔的不二人選,但規矩就是規矩……不好破壞啊。”
李興言中之意,一旦謝遷走了,按照規矩就是梁儲來擔任首輔,哪怕彆人再推崇楊廷和也是白搭,除非讓梁儲從內閣退下來,如此一來就隻有致仕一途。
六部尚書轉為閣臣可行,但內閣大學士轉六部尚書,並不符合大明官員的升遷途徑,也是一種巨大的羞辱,此前尚無先例。
張太後道:“有何不可?梁學士一向不得哀家欣賞,資質平庸,碌碌無為,如果朝廷發生大事,關鍵時刻他能頂得起來?”
這話大肆貶損梁儲,有意抬高楊廷和的身份和地位,說得好像除了楊廷和外,旁人都難以撐起內閣的門楣。
楊廷和行禮:“太後明鑒,如今這些事要等陛下回朝後再行論定,再者謝老乞骸骨隻是一家之言,做不得準。”
“嗯。”
張太後點點頭,用欣賞的目光望著楊廷和,“楊大學士從來都是哀家中意的不二首輔人選,有楊大學士在,至少能壓製朝中不良風氣……哀家希望楊大學士將來能秉承朝廷公義,令滿朝文武上下一心,為皇家效忠。”
楊廷和再次施禮:“臣誠惶誠恐,就怕辜負太後的期望。”
張太後笑道:“你能力方麵沒有任何問題,現在麵臨的難題是從入閣順序上,該由梁學士來接替謝閣老之職,所以隻能想辦法讓他從朝中退下,最好跟謝閣老一起致仕。今後內閣出缺的話,也不再由資質平庸者填補,最好找一些有本事識大體的人入閣。”
楊廷和心裡一動,明白了張太後的意思。
將來入閣的官員,有沒有本事都屬其次,關鍵是要“識大體”,而所謂的識大體就是必須是“自己人”,誰聽張太後的話,誰就有資格入閣。
在這種事上,楊廷和不好表態,因為他自詡要維持朝廷公義,不能因好惡和黨爭強推沒能力的人入閣。
李興則笑道:“娘娘所言極是,要是碰上那既沒能力又不聽調遣的,還要費力更換,造成朝局混亂,不如從一開始就把人甄選好,一勞永逸。”
李興說話時,一直打量楊廷和,生怕自己哪裡說得不對而開罪這個內閣三把手。
但此時楊廷和好像啞巴一樣,低著頭,像是在思索什麼事情,無論李興和張太後說什麼,他都不插話。
最後張太後發現楊廷和態度不對,問道:“楊卿家,此事你如何看?”
楊廷和道:“回太後,臣在此事上並無意見,隻等陛下回朝。”
張太後沒有勉強,微微頷首:“想來陛下很快就要回到京師,再過個十天半個月……那時候就該把事情定下來,再跟朝中通個氣,多頌揚一下楊卿家的功績,讓人知道哀家在首輔接替人選上是怎麼個意思。”
楊廷和趕緊勸止:“太後,此事不宜張揚。”
楊廷和到底有腦子,他很清楚現在張太後跟皇帝間對立嚴重,本來可能朱厚照有意讓他來當首輔,可一旦聽說是太後在後邊發力,也會把他給刷下來,彆到時候反倒是他楊廷和被勒令致仕。
“嗯。”
張太後未置可否,轉頭看著李興道,“李公公應該知道怎麼辦吧?”
李興笑道:“明白,明白……太後娘娘,您就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