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完問道:“叔厚覺得是有人故意造謠?還是說內閣準備將奏疏打回去?”
梁儲愣住了,他來見陸完的目的,是想讓都察院出麵來調查和調停,甚至調停的意願更強烈,但現在陸完明擺著不想理會。
陸完再道:“此等事,不妨問問刑部尚書如何處置,再或者請陛下派人調查,我等臣子牽扯進去,隻會招惹麻煩,不管不問最是妥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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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儲最後沒辦法,也沒去跟沈溪商議,便簡單擬定“詳加調查”的票擬,讓人將全雲旭的奏疏送往宣府。
宣府這邊,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看到內閣轉來的加急奏疏內容後,嚇了一大跳,等看清楚上奏者的名字,又覺得是合情合理,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全雲旭的確太過鋒芒畢露了。
“無論張家人做了什麼,到底打斷骨頭連著筋,我不能在這種事上落井下石。”
蕭敬自然想替張家人隱瞞,但突然想到之前因為隱瞞大理寺上奏之事,被朱厚照遷怒,蕭敬感覺自己肩頭的壓力很重。
“又是他,又涉及相同的人情事,怎麼他到哪兒,哪兒就會出亂子?”
蕭敬心裡有些悲哀,“難道這全宗獻是我的克星不成?這種人一根腸子通到底,難當大用,但為何陛下和沈尚書對他卻很欣賞?他現在已為刑部侍郎,下一步彆連刑部主官的位置都要落到他頭上,那才真叫出亂子呢。”
“這讞獄之事,從來沒有非黑即白,難道他不懂這世間有灰色地帶的說法?”
蕭敬又本著老好人的心態,把奏本給壓下來了,在這種事上他有自己的堅持。
在他看來,自己的職位並不是那麼重要,甚至於他可以主動提出辭呈,對於權位他沒有多少戀棧,不過若是朱家跟張家之間出現難以調和的矛盾,他覺得自己會成為罪人,難以到地府跟先皇交差。
這次蕭敬有了防備,生怕再被人捅破消息,所以特意盯著小擰子的一舉一動。
剛開始朱厚照確實不知有這麼回事,但沒過多久事情便彈壓不住了,因為上奏這事的人愈發增多,連六科和監察院的禦史言官都紛紛參劾張氏兄弟,尤其是參劾張延齡,狀告其在刑部大牢中的種種不法行為。
蕭敬很清楚,一旦言官開始上報,說明情況已經變得相當嚴重,在朱厚照問罪之前,他主動跟朱厚照奏報此事。
朱厚照聽到後神色淡然,好像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一樣,冷冷一笑,道:“朕那兩個舅舅,從來都不學無術,沒什麼才能,十足的小人。先皇時能得隆寵,在朕這裡卻行不通……朕決定讓張永好好查查,追究到底!”
朱厚照固然生氣,卻不太想直接收拾張氏兄弟,本來他隻打算給兩個舅舅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老實做人。
但現在情況明顯不同,張氏兄弟的“胡來”超出他的底線,現在隻是想把事情搞明白,再定如何處置,所以讓東廠查明情況。
現實擺在那兒,張氏兄弟尤其是張延齡行事不懂收斂,如此一來張永查案非常簡單,不怎麼費力便調查得一清二楚,隨後向朱厚照秘報,說張延齡把刑部大牢當成自家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拿著不明來曆的銀子,到處尋花問柳,跟人說自己是國舅,就算被關押也隻是暫時。
“氣死朕了!他這是嫌自己的命長嗎?”
朱厚照聽這消息後,暴跳如雷。
因為張永是以密折的方式把調查結果傳到朱厚照跟前,使得蕭敬對於張永呈報的內容不是很清楚,蕭敬隻能惡狠狠地打量小擰子,因為轉呈密折之人正是小擰子。
不過蕭敬無法從小擰子的神色中察覺太多端倪。
蕭敬道:“陛下息怒。”
朱厚照怒道:“因為他們是朕的親舅舅,平時就算胡鬨些,還一度危及大明江山社稷,但到底未有謀逆弑君之舉,所以暫且放過他們,但現在看來,朕的容忍隻是讓他們蹬鼻子上臉!這案子不能就此晾著不理,必須嚴查……”
蕭敬聽了這話,心中多少放心了些,因為之前朱厚照也是這個態度,好像皇帝除了生氣和說要嚴查外,做不了彆的事。
不想朱厚照隨後補充了一句:“隻要情況查明,必要時可以判死刑!”
“陛下,請三思而後行,他們畢竟是國舅,是太後的親弟弟啊……”蕭敬進言。
朱厚照怒道:“朕把他們當國舅,他們有把朕當皇帝嗎?這兩個不開眼的東西,簡直不可理喻……傳旨,著沈尚書徹查此事……由沈尚書全權負責,以前的證據可以繼續用,十天之內朕要有結果!”
蕭敬傻眼了,朱厚照突然要嚴懲張氏兄弟,還讓沈溪主理,如此一來張氏兄弟的罪名怎麼都跑不了。
“陛下英明。”
就在蕭敬發愣沒有領命時,小擰子突然在旁恭敬行禮。
……
……
宣府的消息傳來,正德皇帝給沈溪定下了十天期限,要把張氏兄弟的罪行全都查明並審定。
這讓京城內的達官顯貴突然緊張起來,看似朱厚照隻是在針對張氏外戚,但更好像是敲山震虎,警告京城內的每一個曾經有過不法行徑的勳臣。
沈溪從張永這邊得到聖旨後,馬上派人去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打招呼,這次要三司會審,以刑部作為主審。
到下午,刑部右侍郎全雲旭來見沈溪,同時見到張永。三人將案子細節大概說了一下,沈溪一如既往把案子交給全雲旭來辦,同時也將之前就得到張氏兄弟為非作歹的證據悉數交給全雲旭。
等送走全雲旭後,張永有些疑惑地問道:“沈大人將此案交給全宗獻處置,不怕他嫉惡如仇,把什麼事都往外捅?”
沈溪道:“那以張公公之意,不想讓人往外揭發案子細節,避重就輕?”
“咱家絕無此意。”
張永緊忙解釋,“不過就怕這案子越鬨越大,之前不過是魏國公,現在又是兩位曾經的侯爺,接下來輪到誰可就不好說了。”
沈溪搖頭道:“這是陛下的吩咐,本官無從選擇,既然陛下覺得此案應該大白於天下,並且要嚴格定罪法辦,就要按照陛下的意思行事……本官在這個問題上不過是依照皇命辦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