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理解不了自己有能力為何不得器重,他卻不知朱厚照對於司禮監掌印這職務是否有能力並不在意,主要還是看這個人是否合他的心意。
所以無論蕭敬本事多大,在朱厚照心目中,蕭敬遠不如劉瑾,甚至連張苑都不及。
就在朱厚照發脾氣時,江彬從外邊進來,近前後恭敬行禮:“陛下,末將帶領兩個千人隊出關,抓回一百多韃子!”
“這麼厲害?”
朱厚照非常興奮。
這邊剛報告沒有韃靼人靠近邊關,江彬就派人逮回來一百多韃子,就好像是故意要打蕭敬和宣大鎮將領的臉。
江彬很得意:“人已押送到張家口,陛下是否親自去查看?”
朱厚照道:“那是當然,馬上準備馬匹,朕準備騎馬去。蕭公公,朕這幾天先不回來,小事你自行解決,大事留中,出發!”
……
……
朱厚照行事無所顧忌。
想去何處便去何處,騎馬就可以,就算是在宣府邊關也毫無畏懼,所帶隨從不過五百,這讓蕭敬看了既著急又無可奈何。
“陛下又走了?去張家口近百裡地,去一天,回來一天,再逗留一天,起碼三天,萬一出事當如何是好?”
蕭敬帶著擔憂,從行宮出來,整個人無精打采,根本沒心思回去處理司禮監事務。
剛走出行宮大門,迎麵過來一人,卻是被朱厚照召到宣府來掛職宣大總督的兵部侍郎王守仁。
“蕭公公?”
王守仁上前行禮,手上拿著一份上奏,好奇打量垂頭喪氣的蕭敬。
蕭敬道:“是伯安啊,你來作何?陛下……陛下不在,去張家口了。”
王守仁非常驚訝:“陛下往張家口?我是宣大總督,怎麼不知道這事兒?沒安排兵馬隨行麼?”
蕭敬無奈地道:“先不提陛下出行之事……伯安,咱家且問你,你說大同和張家口外,暫且沒有韃靼人活動的蹤跡,為何一轉眼,江彬便奏報以兩千人馬俘虜一百多韃子?”
“有此等事?”
王守仁對這消息非常意外,作為宣大總督他總領軍務,照理說關口內外發生什麼戰事他都會第一時間獲悉,結果他卻壓根兒就沒聽說過這件事,連江彬領兵出塞都是後知後覺。
蕭敬道:“老朽還會胡言亂語不成?”
王守仁歎息道:“若在下所料不差,根本沒有什麼韃子俘虜,很可能又是殺良冒功那一套。”
經王守仁提醒,蕭敬突然明白過來,點頭道:“那就是江彬亂說,這……陛下過去後遇險可該當如何是好?邊關之地當真太平?”
王守仁稍微斟酌後搖頭:“難說。”
這回答讓蕭敬哭笑不得,道:“看來還是得勸說陛下早些回來,或者趕緊派出人馬護送陛下北上。伯安啊,你現在重任在身,不是出兵平定草原,而是維護好陛下的安穩。”
王守仁本來還有麵聖進言的打算,聽了蕭敬的忠告後,緊忙行禮:“在下這就去辦。”
……
……
朱厚照又往張家口堡,這消息很快傳到京城,為沈溪所知。
與這消息幾乎同時到京城的,是唐寅親自帶人去新城籌備出兵之事,唐寅特地寫了書函給沈溪,請示海上操練兵馬細節,準備照章行事。
“……陛下也是,說走就走,從宣府到張家口八九十裡路,中間不會出什麼偏差吧?”梁儲帶來消息,此時用閒話家常的口吻跟沈溪交談,一直用心留意沈溪的反應。
沈溪道:“陛下往張家口,身邊有侍衛護衛,照理說出不了大事。”
梁儲歎道:“可陛下滯留宣府不歸終非善事,長此以往社稷不穩啊……之厚,咱們是否有必要前往宣府,勸說陛下回京?”
作為首輔卻在大事上碌碌無為,一方麵梁儲的能力確實沒到獨挑大梁的地步,另外一方麵就是沈溪太過強勢,使得梁儲很清楚自己沒法主持朝局。
沈溪側目望向梁儲:“去了,就能勸陛下回來?”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梁儲麵帶難色。
沈溪再道:“之前陛下說要備戰,如今備戰完成,往張家口或有直接出兵的意思,難道宣府和大同等地斥候,未將草原部族動向調查清楚?”
梁儲搖頭:“消息滯後,且有風聲傳來,說是陛下對江彬寵信至極,可能會有殺良冒功之舉。”
沈溪道:“這是傳聞,還是有確切的證據?”
梁儲在短暫沉默後繼續搖頭:“是蕭公公派人帶回的話,伯安正在宣府查草原部族動向,如今毫無風聲,倒是江彬混得風生水起,聽說俘虜了不少韃靼人……”
“架不住某人真有能力呢?”沈溪隨口道。
梁儲想了想,搖頭苦笑:“旁人有可能,至於江彬,有多大本事之厚應該很清楚才是。這種奸佞小人就不該留在陛下跟前,但無端上奏讓陛下懲治,太過草率,或適得其反,隻能一步步將這奸佞鏟除。”
梁儲說出要***彬的話,讓沈溪頗感意外,一直以來梁儲都是以老好人的麵目出現,忤逆君王的事以前都是謝遷挑頭,梁儲作為次輔在存在感上甚至不如地位在他之下的楊廷和。
沈溪道:“既然陛下想派兵整肅一下草原部族,那就不如讓江彬領軍,看看他是否有那能力。”
“啊?”
梁儲非常意外,“我可不是這層意思,輕言出兵恐怕要出大亂子,就算要讓江彬離開陛下跟前,也不能這麼亂來吧?”
沈溪認真說道:“那在叔厚兄看來,出兵事便可以備而不戰嗎?三軍將士士氣高漲,可以適當出兵,即便江彬能立功,也是陛下調度有方,叔厚兄你在擔心什麼?”
被沈溪質疑,梁儲很為難,最後避開沈溪的目光:“既如此,那你便擬份奏折,為兄給你遞上去便是,前些天陛下還詢問你的意思,或許陛下不出兵,就是在等你表態呢!”
……
……
沈溪如梁儲所請,遞上了支持出兵的奏疏,在這奏疏中,沈溪並未主張由江彬帶兵。
不過沈溪卻明確指出,最好朱厚照不要親自帶兵出塞,即便要領軍也不能在前軍,最好守在中軍,作為定海神針存在,這非常符合朱厚照的心意。
雖然朱厚照平日大大咧咧,但並非不知分寸的狂妄之徒,他之所以敢帶少數人來往於宣府和張家口堡之間,是在於他對周邊地形地貌極為了解,清楚現在北關各處城牆均修繕完畢,南方又有洋河作為天然阻隔,韃靼人不可能從天而降。
但他出兵的話,絕對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地,衝鋒在前。
朱厚照到張家口堡後,並未發現那一百多韃靼俘虜有何問題,都是青壯年,而且都是韃子裝束……草原上,很多部族的青壯男子就是士兵,現在這些人都被五花大綁,嘴裡塞著布,遠遠就可以聞到一股羊騷味,朱厚照龍顏大悅,特意嘉獎江彬和其手下。
隨即沈溪的上奏從宣府轉遞過來,當朱厚照得知沈溪支持出兵時,一蹦老高,苦心準備的表演得到師長許可,剩下就是放手做一番大事。
“陛下,沈大人的上奏,內閣和司禮監都沒發表意見,全看陛下定奪。”跟隨在朱厚照身邊的小擰子小心翼翼道。
朱厚照握緊拳頭:“沈尚書對於戰局把控非常到位,若他覺得適合出兵,那就定然是好時機,何況現在朕手下有一群能征善戰的將士,定會替朕打一場勝仗回來。”
小擰子道:“不過陛下,沈大人並不推薦您親自帶兵出征。”
朱厚照笑道:“朕還是要去塞外走一遭,不過不能冒失,這樣吧,朕讓江彬打頭陣,讓他統兵六千作為先鋒,朕則帶三萬精兵坐鎮中軍。”
“陛下三思。”小擰子勸說。
朱厚照本來喜笑顏開,聞言皺眉:“你個小東西還學會諫臣那一套了?你的任務就是聽從朕的吩咐辦事……趕緊去通知江彬,讓他點齊六千人馬,兩天內提前出發。”
小擰子道:“是。”
朱厚照坐回椅子上,臉上湧現邪魅的笑容,“等打完這一仗,草原就能徹底平定,朕在陰山南北建它幾十個衛所,草場全都用來墾荒,把牧民收為農民,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麼草原隱患,華夏王朝幾千年的隱患到朕這裡將徹底結束!到那時朕就是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