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起來正規的軍事會議,沒拿出任何結果便宣告結束,與會人等各自回去休整,等待來日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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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說是抓緊時間行軍,可次日太陽都跳出地平線老久了,他還沒起床,他不起來,行軍就沒法進行。
錢寧很早就起來,在皇帳外等候。
小擰子進去看了幾次,出來後都是一臉苦色。
“你該知道,陛下最近忙碌得很,白天行軍,晚上還得研究戰略,哪裡可能這麼早起來?”小擰子歎道。
錢寧皺眉不已:“若要達到日行百裡的目標,等太陽升到正空才出發,怕是來不及了……雖然現在過了六月最熱的時候,但正午時分還是不太適合行軍。”
小擰子沒好氣地道:“你不用跟咱家說,這些事你昨日就該跟陛下說分明,陛下現在沒起來你能怎麼辦?難道把陛下抬上馬車,這麼走合適嗎?”
錢寧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責任感,就想進賬去勸說皇帝,當一個諫臣。
小擰子則擺擺手:“回去做好你的差事,等陛下起來再行軍……反正陛下騎馬或者坐馬車,不怕日頭曬……到時候走快一些就是。”
“唉!”
錢寧重重歎了口氣,好像要把心裡的擔憂籲出來。
小擰子轉身回到帳篷,正想湊到龍榻前瞅瞅,忽然發現朱厚照已坐起來。
“陛下?”
小擰子詫異地招呼一聲。
朱厚照摸了摸腦袋,有些羞赧地道:“朕還是疏於鍛煉,走了兩天便有些扛不住了,行軍跟平時還是不太一樣。但是,要是讓江彬走慢點……朕會很沒麵子,算了,朕還是補個回籠覺,晚點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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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正式領軍出征後,保持一貫雷聲大雨點小的風格,三分鐘熱度,稍微遭遇一點困難又開始推諉敷衍,根本沒把作戰當回事。
也是朱厚照覺得在對待韃靼人的問題上完全不必擔心,在他看來,韃靼人早就無法對大明構成威脅,連他自己都知這次出征不過是立威而已,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朱厚照這邊暫緩行軍,看起來失去前鋒蔽冀,會陷入危險境地。但問題是他統領的中軍異乎尋常強大,三萬裝備火炮、機槍和火銃的熱兵器隊伍,隻要在掌握好情報的情況下,抱團固守,以這時代的弓騎或者步卒,根本難以衝到近前來,也就是說還未開戰朱厚照已立於不敗之地。
而衝在前麵的江彬和許泰部就不同了,他們可不知皇帝沒有遵守之前製定的計劃,一味體現自己的帶兵能力,加快行軍,以至於先鋒在經過六天後,跟朱厚照的中軍距離超出近三百裡。
到這會兒,江彬終於意識到,皇帝沒有跟上自己的行軍節奏。
“江大人,這麼下去要出事啊,咱出塞已有四五百裡,前後失去呼應,若是韃靼人突然襲來,咱怎麼應付?”
許泰看起來沒多大本事,好歹副總兵出身,對於戰術層麵的東西有一定了解,再者許泰跟大明邊軍將領一樣膽小怕事,如此孤軍深入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江彬道:“你當我願意如此?現在陛下不是沒跟過來麼?其他幾路人馬現在看來都是擺設,沒聽說最近的大同鎮協助的兵馬在何處。”
“那怎麼辦?”
許泰一臉緊張地問道。
江彬站在一張寬大的地圖前,思索良久後道:“看來這麼冒進也不是辦法,但撤回去要折威風,那未來幾天便延緩行軍步伐,多派人馬去刺探韃子情報,等候陛下的人馬跟上來。”
許泰想了想,道:“之前一天都要走六七十裡,明日行軍幾裡?”
江彬冷笑一聲:“先走個二三十裡,等候陛下那邊的消息,若陛下走得慢,咱就乾脆找條河,紮營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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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充滿自信,覺得隻要穩步推進,哪怕孤軍深入,也可以跟韃靼人正麵抗衡,畢竟他之前有跟寧王兵馬交戰的經曆,還取得過勝利,覺得對付早已不成氣候的韃子並非是大問題。
但顯然江彬低估了韃靼騎兵的實力,韃靼人在火器上不如大明,甚至不如寧王所部,但在草原上縱橫馳騁,還有作戰經驗遠在明軍之上。
就連沈溪,在兵力不占上風的情況下也不敢跟韃靼人正麵交鋒,而是要創造一個有利於火器發揮的作戰環境,輔以戰壕、拒馬等進行戰鬥。
熱火器兵最擔心的就是遭遇戰,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絕對招架不住騎兵的死亡衝鋒。
火器的射程始終有限,在有限的時間內,騎兵的推進速度非常快,隻要防備不及時就會出現防守方麵的漏洞,後續火器再難發揮效用。
這也是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前,許多國家依然大量保持騎兵的根本原因,而華夏更是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才取消騎兵這個兵種。
沈溪對這些很清楚,江彬卻懵然不知,在他看來,隻要自己擁有先進的武器裝備,在草原上就無所忌憚,江彬自打領兵還沒遭到太大挫折,現在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全無警惕心。
七月十六,沈溪麵對眼前一份由朱厚照和江彬等人聯合草擬的行軍路線以及作戰計劃,隻能搖頭苦笑。
“大人,以目前看來,朝廷兵馬已深入草原腹地,進到地勢較高的地方,士兵必定會有水土不服的情況,但直至今日江彬依然在催促麾下兵馬急行軍,就怕將士吃不消……”
這次不是由沈溪帶兵出征,但不影響雲柳調查相關情報,不過跟以往不同,這次沈溪手下的斥候未大麵積派到草原上,雲柳所知情報也不是很詳儘,尤其是沒有查到韃靼人的動向,草原一片安靜。
沈溪沒有詳細詢問,隻是指了指地圖上一處地方,點頭道:“想來就是這裡。”
“大人,您的意思是……此處會爆發大戰?但江彬的人馬已過此處。”
雲柳不太理解,因為從情報看,沈溪所點地方,江彬之前帶兵路過,就是察罕腦兒衛舊址,此時江彬已在五十裡以上,後續陛下的人馬也快要抵達。
沈溪道:“草原上並非處處都適合跟韃靼人交戰,若是韃靼人突然殺出來,江彬大概隻能持續一天,隨後就會撤退,而真正讓他可以據守的地方,隻能是這裡的殘垣斷壁,可惜這幾年不清楚韃靼人將此處破壞成什麼樣子了。”
雲柳一時間有些為難,因為她以前根本就沒想過一個普通的衛所舊址有什麼好調查的,從未派斥候單獨去看一眼。
“不過也好。”沈溪道,“讓陛下知道草原上作戰的困難,可以打消他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對於穩定邊疆局勢有好處。”
雲柳道:“大人,若是江彬戰敗,可是有不少將士會葬身疆場。”
沈溪板著臉道:“你以為我願意看著他們去死?他們中間很多都是曾跟我並肩作戰的勇士,但上了戰場就身不由己,連我都不知韃靼人會從何處殺出來,也不知江彬最後會取得如何戰績,我能做的,就是提醒陛下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彬做好防備。”
雲柳感受到沈溪的嚴肅,不由產生一種窒息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沈溪歎道:“這麼多年下來,草原永遠打不散治不服,可惜中原王朝一直想著如何占領,而不想著如何促其歸化,這才是問題症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