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二天,格裡茲曼起了個大早,菲恩聽著他在客廳和臥室之間叮鈴哐啷的來回折騰,說是要和女朋友一起前往伊比薩島來一場甜蜜之旅。小格子還順口關心了一句自己的隊友兼室友:“你假期有什麼打算,回家還是去度假?”
“哪兒也不去。”菲恩也來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把行李箱的東西拿出來又放進去,發現裝不下又拿出來再放進去。
“你打算在家裡宅半個月?”格裡茲曼簡直難以想象,像菲恩這種娛樂生活幾乎是張白紙的人,在家裡除了發呆還能乾什麼。
“嗯。”菲恩端起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明顯不想把他倆當前的話題進行下去。
格裡茲曼正在打點行裝,沒在意他的不爽,聊天就是打發時間:“為什麼不趁著假期回去陪陪家人呢?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
菲恩把杯子往茶幾上一磕,玻璃和玻璃的親密接觸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小格子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看見他麵色不善,於是吐了吐舌頭:“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度假吧,艾麗卡是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子,還是個學生,學的教育專業,很有修養,我們不會嫌棄你當電燈泡的。”
菲恩終於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走到他身旁把箱子裡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再分門彆類的迅速給他裝回去,剛才收拾了半天也沒能塞進去的那些東西如同變魔術一般被擺放得整整齊齊。
菲恩皺了皺眉,又覺得少了點兒什麼,迅速從旁邊的儲物櫃裡拿出醫藥箱,挑出幾樣常備藥品塞進空隙處,然後暴力的把箱子一合,給他拎到門口:“趕緊走。”
小格子被他推出了大門,卻還扒著門框伸個腦袋過來提醒了他一句:“記得幫我喂狗,不想出門吃飯冰箱上有外賣……”
菲恩把門一摔,將那個磨人的小子喋喋不休的聲音隔絕在聽力範圍以外。
而後他果然在冰箱門上發現了外賣電話,並且還附上了家裡的wifi密碼。
菲恩覺得他的室友什麼都好,就是太聒噪了。
他一個人的假期,除了仍然定時起床,定時睡覺,定時到健身房訓練之外,發呆的時間倒是少了。翻出了床頭那個長方形盒子,打開來裡麵是一把精致的小提琴。許久沒有碰過這東西,拉弓揉弦的時候手有點生,關鍵是他缺一個譜架。
於是午飯之後,他順道去給自己買了個譜架和幾本琴譜,又順道去商場隨便買了幾件冬天的外套。回家之後,他對著琴譜一首練習曲翻來覆去拉了一下午,狗都聽不下去躲進了另一個房間,他卻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重複。
第二天正好是聖誕節,菲恩難得接了個電話,對方用嚴肅的口吻詢問他為什麼有假期也不回家看看。他腦子裡有一部分記憶是那個懦弱的小孩留下的“遺產”,對於父親和兄長這兩個詞的反應總是壓抑而充滿畏懼。他們的身份是大學教授、是醫生、是律師,和他這個笨拙又遲鈍、每天被人欺負卻還堅持踢球的小子實在格格不入。
菲恩說了句“有事”,就直接掛掉了電話,因此也沒有聽到對方最後那句“我看了你的比賽”。
午飯過後,同樣的時間,他又站在了譜架前。這一次他換了一首自己曾經最熟悉的曲子,儘管每一個音符都在兒時的練習中深深地印刻在了腦海中,他還是翻開了琴譜——《Meditation from Thais》。
隨著音符的起落,女人溫柔的笑顏浮現在菲恩的眼前,她同樣擁有一頭耀眼的金發和湛藍的眼眸,還有一雙白皙、修長、柔軟的雙手。那是他的小提琴啟蒙老師,也是他的母親。
這位畢業於巴黎國立音樂學院的貴族小姐,一直以來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小提琴老師,後來卻嫁作了將軍夫人,她這一生之中唯一的學生隻有她的小兒子,小兒子一心想著踢球,練琴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好在天資聰穎,無論是父親要求的軍事課程還是母親教授的法語和小提琴,他都能在短時間內達到他們的要求,從冗雜的學習課程中,為自己擠出踢球的時間。
菲恩記得母親最喜歡的曲子就是這首法國作曲家儒勒馬斯奈的《Meditation》,他總是讓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她說這首曲子還有另一個名字——《廣闊的天空》。
菲恩曾經看過那部名叫《泰伊斯》的歌劇,顛倒眾生的埃及豔姬終於被修道士感化,放棄紙醉金迷的生活,真正獲得心靈上的寧靜。
一個星期之後,他不再練琴,轉而開始觀看他們聯賽下一輪對手——皇家馬德裡近幾場比賽的錄像。
他一個星期不說話倒是沒什麼關係,格裡茲曼的那條法國鬥牛犬可真是憋壞了。家裡成天除了那個咿咿呀呀的聲音就沒有一點彆的動靜,今天好不容易聽見了久違的電視的聲音,迫不及待瞪著小短腿就跳上了沙發,坐在菲恩旁邊,倒是看得比他還聚精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