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群熊孩子,尤其李妮妮,梁星劍精神恍惚再次撥通爺爺電話彙報情況。
電話裡的梁正清噗嗤笑了:“這麼快就有新朋友了?這是好事,姐姐還是和小時候,不,和以前一樣。”
並非所有的記憶都不會模糊。
姐姐去世時梁正清同樣四歲半,他牢牢記得姐姐的樣子,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但畢竟年齡有限,一些不那麼重要的,隨歲月飄散到角落。
他想起來了,姐姐好像有種天生具來的人格魅力,走到哪裡都是中心。
即使在重男輕女相對嚴重的七十年前。
梁星劍有點擔心:“可是姑奶奶的身份,就怕小孩子不懂亂說。”
再聰明也隻有四歲半,不能像大人那般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有自控力,萬一玩起來不小心暴露點什麼,然後小孩子再告訴家長。
“總要融入新環境。”梁正清顯然已經考慮過這點,“我一直在想,萬物可治的意思。”
短短四個字太玄了。
世界萬物,一草一木,一個人,一件事。
按照古籍記載,活死人變強大的同時慢慢失去理智,最終變成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字麵上理解,想辦法控製住消失的感情,或者說,不停的補。
親人,朋友,日常的點點滴滴,讓梁墩墩產生牽掛期盼,就像雙方博弈般,每當要失去理智時,想到身邊的人。
又或者身邊經曆的事,身邊的煙火氣,聯合起來一點點對抗。
梁星劍差點脫口而出兩個字——喪屍。
爺爺的話提醒他了。
姑奶奶的情況,像極了末世片裡的喪屍,當然,那是虛幻情節,但如果沒親眼看到活的姑奶奶,以前的他也不信。
喪屍→活死人,怎麼想怎麼像。
兩人終究是外行,一切隻能摸索猜測,商量不出什麼來,最後達成共識,不能因為怕暴露不讓梁墩墩和外界接觸。
梁正清又說了一件事:“墩墩玩的最好的朋友也住這裡,剛才不知看到了還是什麼,打電話過來旁敲側擊問了很多。”
梁星劍一愣:“這麼巧?”
梁正清無奈笑了笑:“應該住了兩個。”
七十年滄桑變化,從兒童到暮年,被救的小夥伴換過各種聯係方式,最早的書信到現在的微信群,一起祭日掃墓,回憶,因為梁墩墩的存在,成為了彼此生命中最長久的陪伴。
梁正清越來越忙,天南海北,加上時間太久,聯係漸漸少了,但作為梁墩墩的雙胞胎弟弟,一直有彼此的聯係方式。
剛才通電話他才知道,其中兩人和孫子住同一個小區。
電話裡傳遞來的急切和激動,讓梁正清忽然想通了,不應該瞞著,等準備好,找個合適的方式告訴大家。
梁墩墩是他的姐姐,也是大家的。
一起享受故人歸來的驚喜,一起守護。
要知道這七十年裡,幾十個小夥伴有同樣像他闖出番天地的,其中有那麼幾位,能量絲毫不亞於他。
與此同時,名叫“我們的墩墩”聊天群裡,有人說話了。
副班長崗山:“@劉鐵蛋,給我出來。”
劉鐵蛋:“副班長,啥事呀,我腿摔的不厲害,謝謝大家關心,醫生說,再過幾天就能出院。”
“沒人關心你的老腿,你活該,兒子兒媳都管不住,說多少次了,你有退休金又不用他們養活,乾嘛活的那麼累。”七十多歲老人眼睛即使不花也不怎麼好使,聊天基本法語音。
副班長叨叨了一堆忽然又@起了人:“@劉飛,你也出來,在線的注意啦,有大事發生,三堂會審@所有人。”
立刻有人說話,然後,隨著副班長一聲閉嘴,仿佛小學生般,立刻乖乖照做。
副班長崗山:“劉飛你先說,是不是劉鐵蛋告訴你,墩墩回來了,他親眼看到的,穿著下葬時的衣服,樣子一點沒變?”
劉飛沒說話,發了個大哭的表情。
群裡瞬間沸騰。
“啥?看到墩墩了?”
“劉鐵蛋,把話說清楚,在哪裡看到的,夢裡嗎?”
“怎麼回事?出現幻覺了?”
“哎呀,你幫我看著鍋,老娘有大事——劉鐵蛋,快說話,是在老宅子那裡看到的嗎?”
“........”
亂七八糟的語言,語氣卻一模一樣的激動。
副班長站出來維持秩序,語氣嚴厲:“先彆激動,我先說,事情是這樣的,咱們都知道,他倆從小關係最好。劉飛呢,知道後告訴了我,我激動的不行,平靜下來去問劉鐵蛋,結果他說做夢,可劉飛不是這麼說。”
“倆人肯定有一個說謊。”
“到底怎麼回事,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彆以為畢業了,班長就管不著了,不給個合理解釋——踢出群!”
眾人大概聽清楚,然後就不那麼激動了,有人抱不平:“副班長,不至於踢群吧,你閒的難受還是職業病發作了?”
他們的副班長,長大後成了名警察,破過無數大案要案,當然,退休多年了。
人年紀大了,總愛回憶。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世界越來越陌生,青春遠去,吃飯不香了,不好看了,不用再打扮,一點點,被遺忘,直至完全消失。
而回憶,是杯永遠鮮活的酒。
大家都差不多年紀,誰不想念那個小小的身影,誰沒夢見過幾次?
副班長崗山一聲冷哼:“我是那樣的人嗎?@王琴琴,來,把剛才對我說的話給大家說一遍。”
王琴琴一直沒說話,她聲音蒼老之外,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同學們好,是這樣的,我表妹和我住一個小區,剛才她過來找我,說今天跳廣場舞的時候,看到個叫梁墩墩的女孩........她比我小一歲,見過墩墩幾次,也給墩墩掃過幾次墓,她說呀,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一個人遇見,又一個人遇見,群裡瞬間就要沸騰,被副班長及時阻止。
“先彆激動,回到最早的話題——劉鐵蛋,你到底是做夢還是親眼看到,為什麼改口?彆說你老糊塗了,給我老老實實坦白,爭取寬大處理。”
接連兩次巧合可以解釋。
劉鐵蛋可能糊塗了,王琴琴表妹畢竟沒見過墩墩幾次,見的更多的是墓碑上的遺像,但讓退休老警察局長崗山產生懷疑的,是劉鐵蛋和好朋友劉飛的改口。
語氣明顯不自然,仿佛在掩飾什麼。
醫院病房裡,劉鐵蛋把手機貼到耳朵上,一遍遍聽同學們的語音,為難的快哭了。
他沒辦法呀。
梁正清說的對,墩墩複活太過駭人聽聞,萬一國家出麵給帶走怎麼辦?
為了墩墩的安全,他不得不說謊。
劉鐵蛋感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大家太熟了,他又不擅長說謊,咬咬牙,粗糙手指微微顫抖,點了下手機——退群。
收到信息的眾人:“........”
然後,又一個人退群——劉飛。
眾人:“.......”
這下不止警察副班長懷疑了。
說踢出群隻是玩笑,大家風風雨雨幾十年過來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群就是大家的另一個家,是心裡最柔軟,最有安全感的港灣,怎麼就退了呢?
有問題。
警察副班長再次一聲冷笑:“跑的了和尚還能跑的了廟?你們放心,這事交給我,我這就訂機票,明天找上門當麵審問,我就不信了。”
大家更關心到底真相。
人年紀大,對鬼神等未知事物更加敬重,不能說信,生命的最後,仿佛對生命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
當了作家的一名小夥伴忽然冒頭:“我聽完了大家的話,假設啊,打個假設,如果墩墩以另一種方式複活了,會不會遇到什麼麻煩?我指的國家層麵。”
這個腦洞大開的話其實很多人都有過。
“能有什麼麻煩?墩墩那麼善良,不論變成啥都還是她。”
“以另一種方式?大作家,啥方式啊,附體嗎?”
“你的意思,劉鐵蛋為了保護墩墩故意說謊?”
“.......”
一群七十多歲的老人,智慧加起來可不是鬨著玩的,無限接近真相。
然而對於國家層麵,眾人誰都不知道。
“行了,大家彆亂猜了,哎,如果是真的,該有多好。”副班長老警察一錘定音,“就這樣吧,等我見到劉鐵蛋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退一萬步,真像作家腦洞想的那樣也沒事,咱們不行,有人絕對可以幫到墩墩。”
手機那邊,副班長老警察點開個群員名單,猶豫片刻,沒有@。
算了吧,那位可不像他們,退休了,依然是個響當當的大人物。
還是不打擾他了。
群重新變得安靜,老年人的夜晚,像首泛黃的詩,與妖豔霓虹無關,與車水馬龍無關,靜靜地,淒涼而感傷。
梁星劍不會做飯,偶爾在家的時候,要麼外賣要麼臨時請家政。
因為有梁墩墩的存在,晚餐稱得上豪華。
他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好不容易吃完洗漱完回到臥室拿出劇本,剛看了沒幾頁,房門被輕輕推開,梁墩墩抱著枕頭,一臉嚴肅蹦上床,掀開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