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賓客稀少的一角。
“岑家大少爺不愧是天之驕子,真耀眼啊,”岑燁身旁的男人語氣感慨,“對吧?”
岑燁溫厚地笑了笑,“是啊。”
聲色光影,觥籌交錯。
下台後的岑格非身邊一波又一波地來人。
他慣來不愛笑,不愛飲酒,不愛聽奉承的虛話,隻揀著比較順眼的或有商業合作的交談一二。
眾人覺出岑大少性子冷眼界高,慢慢歇滅往他跟前湊的心思。
岑燁找到岑格非時,後者獨自一人坐在黑色沙發上,平素湛湛的深眸合著。
“哥,”岑燁以為他喝多了,“要弄點醒酒茶來嗎?”
岑格非睜開眼,“不用。”
每次聽到這人喊他“哥”,他心裡就有些譏誚,他們之間誰先出生可不一定,再說,他們有血緣關係麼。
“我也躲會兒懶。”岑燁坐到同一張沙發上。
四年前岑格非回歸豪門岑家,一手“狸貓換太子”的岑田被岑皚夫婦送進監獄。
而對於養育了十八年的孩子岑燁,夫婦倆認為他是無辜的。尤其岑皚舍不得趕岑燁走,默認他繼續留在岑家。
岑格非和岑燁關係一般,慣常視他如空氣。
岑燁卻想和岑格非處好關係,仿佛體察不出他的冷淡,時常找機會和他交談。
衣香鬢影,珠光寶氣,鋼琴名家奏出舒緩樂音。
岑燁順著岑格非的視線望去,是個穿藍紫色小禮裙的女人,長相清秀,氣質獨特。他笑著起話頭,“這小美女是哪個部門的新人嗎?”
“不知道。”岑格非漫不經心地。
多看了她一眼,不過是因為,她長得有點像那個叫“徐枝月”的女人。
岑格非指尖按了按額角,按不掉擾人的煩躁。
那天帶那女人去醫院,裡裡外外做了檢查,沒有查出任何不對勁。
又帶她去給岑許安的主治醫生麵診,也沒有診出任何不妥。醫生隻私下同他說,岑許安喜歡她。建議讓她多陪伴小朋友,有助於治療小朋友的病症。
……
這天晚上,岑格非做了個夢。
天光初亮,教學樓尚未被學生們叫醒。
岑格非置身於空無一人的教室。
黑板上方的箴言,前角落的白鶴芋,牆麵的集體照……所有事物都很熟悉,這裡應該是他高中時期的教室。
岑格非想走近去看看牆上掛的照片,忽然,聽見附近有響動。
一位粉襯衫紅毛衣背心的女孩,不知何時出現。
她哼著他辨不出的調子,將手中的一小袋東西,放在中後排的一張書桌上。
“特意起這麼早送的,不吃完可對不起本小姐。”女孩的自言自語,聽著有些嬌憨。
岑格非看清了透明袋子裡的東西,水晶餃、小籠包和一盒豆奶。還看清了桌上的試卷,左上角寫有“岑格非”,竟是他的字跡。
女孩的臉像有霧氣遮擋,他看不清,但根據她的聲音、體型,以及頸上的紅痣……他能確定她是上次夢見過的那個。
是的,岑格非知道現在眼前的一切是一場夢。
他有預感,接下來,上次的那個“他”——和自己幾年前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孩——也會出現。
女孩坐到另一個座位,兩手壓在桌麵,歪頭伏睡,鴉青長發卷成浪,躺在肩膀。
沒多久,“他”從前門走進來。
經過她身邊時,“他”停在過道中,斂下眼眸,安靜地看她。
岑格非依稀從“他”臉上瞧出溫柔。
窗外,太陽初升,橘紅的光染上俯身湊近少女的少年。
岑格非一點點蹙起深眉。
如果說上次他是抱著些戲謔的態度旁觀,這次,他心裡的疑惑如雪球越滾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