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由於反應迅速。
傑米成功挽回了一部分局勢。
尤其是他靈機一動想出的那個‘將自己比作一把劍’的比喻, 及時喚醒了德萊塞爾夫人的理智。
也令她意識到,眼前少年並不是真正造成他們夫婦難堪的敵人,而僅僅是那些埋伏在暗處的敵人們, 隨手抓來,加以利用的一件工具。
如果說, 她對此完全釋懷,顯然是不現實的。
但在想明白傑米不是敵人後,她的態度起碼做出了些微的轉變, 不再是之前那麼冷漠、怨恨的敵意了。
也因此,本來若是按照德萊塞爾大人那一句“你今晚就同我們一起回家去”來認真執行的話。
在正式召開宴會、確認身份前,傑米是有很大概率要失去一部分自由的。
可現在, 當德萊塞爾夫婦發現,這並不是一個敵人, 甚至也可以說是一個無辜受害者後, 態度就變得沒那麼堅決了。
等到當傑米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要去一趟旅館拿行李, 再順便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同以前的朋友們做個告彆”時……
德萊塞爾夫人直接就點頭同意了。
及至死板的德萊塞爾大人, 也沒那麼得不近人情,僅僅閉著眼,不吭聲地默許了。
於是, 傑米儘可能按捺著心中激烈翻騰的情緒, 維持著平靜的表情, 同這對夫婦分開了。
然後,他沿著街道一步一步向回走,走著走著,遲來的後怕就一點一點兒湧上了心頭:“也許……我不該來王城。”
這時,一陣風吹過, 他適才在飯店裡旁觀時,那由於緊張而被冷汗浸濕了的後背處,便一陣陣地發涼。
他知道,危險依舊存在,且隱藏在未知的地方,稍有不慎,自己就有可能陷入極糟糕的境地:“王城這邊,情況的複雜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
“那些人!那些貴族!”
“他們表麵談笑風生,可相互之間,卻恨不得爭個你死我活……每時每刻,乃至說得每一句話,都在挖坑埋人!”
“該死!這種情況,我真的能應對嗎?”
傑米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一絲退縮的念頭。
“要不然……要不然,乾脆趁現在,去旅店打包行李,然後,連夜跑掉吧!”
想到這裡,他忙招手叫停了一輛出租馬車,跳上去後,又催促車夫快一點兒趕往旅店。
可是,等到了旅店,下了馬車……
他又不確定了,心情很是焦慮地左思右想:“我現在走的話,還走得掉嗎?”
“如果沒有今天這一出,一個私生子的失蹤,不過是樁沒人在乎的小事!”
“但是,一個財政大臣的私生子,還是在一眾貴族的見證下,由國王親口幫忙認下的私生子,若是失蹤了……”
傑米一時騎虎難下。
他迷茫地站在門前,一時竟有了種身世飄零之感,反複思考、猶豫躊躇、難以決斷。
“也許你現在需要一杯熱茶。”
一個溫柔的女聲突然從身後響起。
海倫娜夫人舉著一根點燃的蠟燭,從旁邊的屋子裡徐徐地走了出來。
透過蠟燭昏黃的光線,她關切地打量著傑米:“唔,我剛從窗戶那邊湊巧看到了你,就想著來打個招呼。”
“但說實話……”
“親愛的,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臉色現在看起來煞白得可怕,嘴唇也乾裂著,簡直有點兒類似什麼鬼怪一般了……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傑米這才回過了神。
然後,他還意識到自己的胃正在一陣陣尖銳地疼,因為足足一整天都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了。
另一頭的王宮裡。
肆意妄為、將所有人都弄得一團亂的國王陛下,正在後宮中,溫情脈脈地陪著懷孕的王後。
艾麗莎的身體不是特彆好。
這孩子又使她遭了好些彆的罪。
諸如什麼惡心、頭暈、疲勞、嗜睡、發熱等等不良症狀,一個接一個地輪番出現,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儘管醫官說是正常反應,可這些見鬼的症狀,整得她在這些日子裡,每一天都過得很艱難。
理查德國王向來沒心沒肺,隻顧自己。
但念及王後肚子裡那個孩子,他最近不由得對王後稍稍注意了起來,因此今天還特意笑著安慰說:“我瞧著,你今天的氣色比昨天要強很多呢!”
“所以,也不必太過憂心。隻要這樣保持下去,你定會一日好過一日,及至到了生產的時候……”
“說不定,也不會太辛苦呢。嗯,反正我是希望如此的。”
王後艾麗莎中規中矩地回答:“能為陛下生育子嗣,又哪裡談得上什麼辛苦呢?”
理查德微微一笑,極難得地同她講了一次心裡話:“艾麗莎,我知道,你一貫是最有分寸的,但有時候……其實也不必那麼的有分寸。”
“女人懷孕本就是件難事,若是還不能過得稱心一點兒,便是難上加難了。”
“因此,不開心的時候,就不要笑;該發脾氣的時候,就發一發脾氣;心裡有了什麼要求,也大可直接提出來,再吩咐下人們去辦。”
“你是王後,地位僅在我之下。”
“不要去將就彆人,相反,整個王宮的人都該來將就你、討好你、逗你開心。”
聽了這麼一番話,艾麗莎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茫然。
她自打被選為王後以來,周圍人人都告訴她要做一名賢良的王後,卻還是第一次有人讓她順著自個兒的心意來。
然而,理查德也不是多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