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不在手邊,總覺得不踏實。
“等一會兒,我會叫人送來。”
目送著護士姐姐匆匆離去,李詩情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
“我跑摔倒了?”
她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明明記得我今天是要坐公交車去江北買東西的,為什麼還把自己弄成了腦震蕩?
難道那時候她在追公交車?
“快快快,這邊這個病人出現了呼吸困難!”
有人叫著。
“頭麵部重度燒傷,檢查氣道!”
李詩情還來不及細想,就被急診室裡忙亂的景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她不遠處的地方,被送進來一個麵額焦爛的人形,之所以說是“人形”,是因為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部被燒沒了,隻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偏偏還有大半個破碎的眼鏡框掛在臉上,活像是隻扒了皮的凸眼青蛙。
“嘔……”
她原本就很想嘔吐,一轉眼看到這個,更是忍不住。
另外一邊,已經休克了的燒傷患者兩條大腿全部燒到發黑,為他搶救的醫生大聲喊著什麼“建立靜脈通道”、準備“抗休克治療”之類的話,幾個醫護人員在他的指揮下不停地忙碌著,更有無數身著綠色衣服的護工拿著各種工具在急救室內奔波來去。
這……這是哪裡著火了?
平車一台又一台地被送到急救室內,每輛車上都有人在痛苦哀嚎,原本就嘈雜的急救室裡現在滿是“醫生醫生”、“救命救命”的聲音,許多送來的病人都是大麵積燒傷,即使傷勢最輕的,也是頭破血流。
整個急診科裡,幾乎所有的醫療人員全部加入到給急救病人進行濕敷的工作裡去,急救室裡彌漫著一種微酸的藥水味道,再夾雜著從病人身上傳來的焦糊味、血腥味,好多種奇怪味道夾雜在一起,讓李詩情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是一幕什麼樣的人間慘劇啊!
她隻是看了幾眼,就不忍再看。
為什麼她要醒的這麼早呢?
早知道還不如就那麼躺著,哪怕一直暈著也好啊。
“可怕喲,聽說是一輛公交車撞上了一輛油罐車,引發了連環爆炸……”
旁邊幾個陪床輸液的病人家屬小聲議論著。
“就在過江大橋那邊,還好我今兒沒上橋,否則搞不好也要出事。”
聽到“公交車撞上了油罐車”這幾個字時,李詩情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眼淚甚至奪眶而出,突如其來的愧疚與不安,令她悄悄用病床上的被子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她不懂這種莫名其妙湧上來的強烈情緒是怎麼回事。
就像她不明白自己的同理心什麼時候這麼強了,怎麼會隻是聽到出車禍,就難過成這個樣子。
急診科裡忙亂如戰場,每個人都在為這場禍事唏噓感歎,有些輕傷的病人家屬更是主動問起能做些什麼,而李詩情卻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的靈魂像是被頭痛劈成了兩半,一半帶著莫名而來的洶湧情緒,為這些受傷的人難過到不能自已;
另一半卻驚慌失措,不知道自己這麼莫名的情緒哪裡來的。
“難道我真把自己腦子撞出毛病來了?”
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頭頂的輸液,李詩情在心裡自嘲。
慢慢地,頭頂吊著的輸液已經快要見底,李詩情等著的手機也沒人送來。
但既然有這麼多生命垂危的人被送進來,顧不上她這點小事也是正常的。
李詩情思忖著,這麼兵荒馬亂的時候就不要給人添麻煩了,乾脆自己把輸液筏調整到了關閉,繼續安靜地躺著。
光是這麼躺著,她都覺得特彆疲憊,好像很久很久沒睡過覺一樣,偏偏身體的不適感又讓她無法真的入睡,聽著周圍發出的痛苦哀嚎,她隻盼望著學校的老師趕快來,或者誰來把她從這個急診科裡推出去也行啊。
誰料沒過多久,李詩情就“夢想成真”了。
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帶著口罩,匆匆帶著兩個健壯的男人,讓人把她送到某個病房去。
“你們要把我送去哪兒?”
李詩情詫異地問,心裡有點慌。
“你得把床騰給其他有需要的病人,醫院給你安排了個安靜點的地方休息。”
這個醫生就沒有之前那個護士姐姐那麼溫柔了,語氣有點冷。
聽到他的解釋,她就沒那麼慌了。
也是,她這隻是撞了頭,換個地方也能養傷,還不如把床位讓給需要急診科醫生就近照顧的傷者。
所以當李詩情被那兩個男人搬到推床上、由醫生領著送到住院樓時,她還挺高興的。
以後誰要再說醫患關係緊張,醫生都不是好人,她肯定要跟人家撕!
你看看這個醫院,對病人多好,不但按需分配,還考慮到她這個腦震蕩患者受不得吵,給移了個單人病房!
這間病房被安排在相當偏僻的地方,周圍也特彆安靜,連聲“謝謝”送走了醫生,李詩情開心地閉上了眼睛。
終於可以安靜睡會兒了!
她剛剛閉上眼睛,準備休息,就聽見門外有人在說話。
“就是這個小姑娘麼?”
“是的,她剛剛醒,接到你們的電話後,我們就把她安排到這裡來了。”
門外的聲音也很熟悉,就是剛剛她謝過的醫生。
“謝謝醫院的配合,我們現在就進去看看。”
是誰來了?
難道是學校安排過來的老師?
哇,那學校也太給力了,還能讓醫院給她安排個單人間!
這下,李詩情不敢再睡了,努力睜大眼,想感謝下這位“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望學生”的老師。
推門聲輕輕地響起,她帶著笑意看了過去,笑容卻漸漸僵硬在臉上。
進來的怎麼是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