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院子裡又有動靜,這次顧今朝的聲音似近在咫尺,還帶著些懶懶鼻音:“下雪天喝點小酒簡直是人生快事,小心些腳下,這邊,這邊。”
謝聿驀地睜開雙目,才一偏頭過來,房門就被人推了開來。
顧今朝側立一邊,四五個丫鬟都提著食盒,齊齊往這邊來了,何老五上前迎住:“世子才閉眼歇會,這是乾什麼?”
今朝往裡看了眼,笑道:“難得有機會給世子接風洗塵,想和世子把酒言歡,既是這樣,那算了吧。”
她聲音也不高,對著幾個丫鬟擺了擺手,幾人才要離去,謝聿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
“既然都來了,那就拿過來吧!”
顧今朝聞言大喜,讓人提著食盒往裡走。
全屋當中,當然是火爐旁邊最暖,顧今朝到了謝聿跟前,伸手推了下躺椅,嘻嘻笑道:“世子既然醒著,那就勞煩動一動,屋裡就這塊最暖和,讓人鋪了地毯席地而坐才有意思。”
謝聿未動,回眸看著她:“就連吃飯喝酒,你也能弄出花樣。”
今朝揚眉,伸手一讓:“請。”
來之前,所有的想要教訓她的想法,都拋之腦後了,彆說是屋裡這般溫暖,就是外麵天寒地凍,此時看著她眉眼,怕也是要笑出來了。
如沐春風,那漆黑的眸子裡,隻要有你,就與彆人不一樣。
謝聿起身,將身上的被子遞給了一邊的五叔:“好,那都依你。”
顧今朝將躺椅推了一旁,丫鬟們從房中拿出地毯鋪好,將方形的矮桌並了兩個放了地毯上麵,食盒裡麵的菜都擺了上去,又有人送來了碗筷和酒。
今朝到火爐前麵烤手:“阿娘好偏心啊,我屋裡都沒生火,光給點了地下的,還是你這暖和。太傅還說我是什麼天生貴胄,我看他是花眼了,世子殿下和太子殿下才能稱得上是貴胄吧,我呀,我也就一普通百姓,要是能有世子這般身家,那可早就阿彌陀佛樂死了,哪還能皺下眉呢!”
謝聿走上前來:“既然這麼羨慕,不如換一換,你去世子府,我跟著景夫人好了。”
顧今朝想了下頓時笑出聲來:“那可不行,我阿娘可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了,誰拿什麼都不能換,彆說世子府讓我稱王稱霸,就是給我多少金山銀山,都不能行。”
感情世子府在她眼裡,連金山銀山都不如。
她甚至還對著他眨眼,一本正經地像真事一樣。
謝聿赫然失笑,這就坐了下來。
酒菜都擺好了,顧今朝跪坐一旁,親自來給謝聿倒酒:“今日機會難得,也算個慶功宴吧,世子首戰告捷,以少勝多,佩服佩服。”
謝聿學著她的口氣,挑眉:“不敢當不敢當,太傅麵前退考,顧今朝,你真是出息了,失敬失敬。”
今朝捂臉,將酒盞推了他的麵前來:“世子才回來就知道了,看來以後是稱不上同門師兄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提及退考一事,謝聿臉色漸沉:“我看你並沒有覺得可惜。”
她坐了他的對麵,對著他晃了晃酒壺:“過去的事了,不要拿出來再說我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憂明日愁,我當時當然知道可惜,所以正在自考,世子不必為我惋惜,我這樣剛好,也知道以後要什麼,現在不必強求。”
兩盞酒都倒滿了,顧今朝舉起酒盞來,一臉春風。
謝聿滿腹惱怒,因著她的坦然儘數消散。
她看得清自己,從來不做無用功,眸光微動,他低著眼簾瞥著桌上酒菜,伸手在酒盞上麵輕輕摩挲。
不得不懷疑她特意來‘把酒言歡’的目的。
今朝再舉盞相邀:“不知世子猶豫什麼,今朝真心想結交,該不會是連個機會都不給吧?”
她眨著眼,懇切得很。
兩個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謝聿更是從來喜怒無形於色,也舉起了酒盞來:“好,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不存在的,顧今朝從小在香酒當中長大的。
景嵐不善飲酒,碰酒就醉,為此試探著讓她喝一些,沒想到今朝一下就喜歡上了酒的味道,各種酒各種喝法,若不是刻意控製著,不叫她多沾,隻怕現在早就名聲在外了。
二人飲儘一盞,今朝又來倒酒,她一手提袖,一手提著酒壺,真是一派風流。
謝聿定定看著她,目光淺淺。
院子當中略有嘈雜之聲,二人誰也沒有理會,不消片刻,來尋今朝的小丫鬟敲了門,說是穆家二公子來了,正找今朝呢。
酒壺微頓,顧今朝回頭:“就說我今日有事,讓他回去。”
不想讓穆二參合進來,他性子直,酒品又不好,早早打發了好。
可惜那小丫鬟還未離去,謝聿已是叫住了她:“等等,既然來了,豈有不請進來的道理?讓他過來吧!”
說著,他一擺手,何五叔已經明白過來,親自去請了。
今朝:“……”
她手中的酒壺即刻被人搶了過去,謝聿親自給她倒酒,動作之間,腰間佩玉叮當作響,那福袋隱隱半露在外,乍一看,紅黃交錯在美玉當中,更為錦瑟。
房門再動,穆庭宇隨著何老五走了進來。
桌上隻有他二人碗筷,謝聿倒是大方得很,叫了丫鬟過來,慢慢道:“再添一副碗筷,一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