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穆庭宇在趙秀才棺前跪拜之後, 並未起身, 他磕了頭之後, 再抬眸時,眸色已紅。
顧今朝側目,看著他更覺唏噓。
趙玘擦了把淚, 忙是繞過來扶他:“二公子快請起吧, 我爹得你這一拜, 也算你小時候沒白疼你, 這就夠了,行了, 他這輩子沒遭什麼大罪,挺好的。”
她們小時候也常去趙家玩耍, 趙秀才最喜歡舞刀弄棍的穆二, 還常說把趙玘許給他。
兩年多未曾見過, 顧今朝沒想到會在趙家遇著他, 甚至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的京中,她一身白衣, 還綰著發髻,那樣的目光看著她,直叫她躲避不開。
趙玘扶著他,讓他起來,穆庭宇身形未動, 依舊跪了今朝身邊, 卻已彆開了目光:“可有烈酒?”
趙玘點頭:“有的。”
穆庭宇抬眼看著她:“給我拿些烈酒, 趕的急路,心肺都凍僵了。”
趙玘趕緊出了靈堂,到屋裡去尋酒,一時間靈堂當中,就剩了她們兩個人,今朝給火盆當中添了些紙錢,挑著火花沒有回頭。
火舌卷著紙錢,顧今朝又拿了一些,不讓火滅。
靈堂當中,冷風陣陣,穆庭宇跪行一步,上前了些。
她添著紙錢,回眸看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也拿了些許紙錢在手中,並未回她的話,火花跳躍著,穆庭宇一邊添著紙,一邊輕聲低語著:“伯父就安心去吧,我們會顧看著家裡的。”
顧今朝見他不搭自己的話,便也跪直了未動。
片刻之後,趙玘拿了酒過來了,她親自倒了一盞,遞到穆庭宇麵前:“二公子喝點烈酒暖暖身子。”
之後又給今朝倒了一盞:“你也喝一盞。”
今朝是有點冷了,也沒矯情,拿過酒盞仰頭喝了,穆庭宇在旁連喝了三盞,才站起來 。
外麵大雪還下著,靈堂當中嗬著的氣都能看見,連續熬了幾天,今朝眼皮有點重,給火盆添火的時候一低頭就打了個盹。
趙玘都看在眼裡,放下酒壺過來扶她:“我好歹還趁著你來時候歇了一歇,你這白天晚上的,熬不住了吧,回去吧,明個送了爹爹上山,就算安生了。”
顧今朝輕搖著頭,揉了揉眼睛:“沒事,我陪著你。”
趙玘回頭看向穆庭宇,也推了他一把:“你才回京,想必疲乏的很,先回去歇歇。”
他也重新跪了下來,隻盯著火盆,目不斜視地:“不必,我來守靈,你們去吧。”
這麼晚了,趙玘隻得來扶今朝:“那好,讓二公子幫我守一會兒,你先去休息,走吧,都熬了幾天了,白天還得去翰林院……”
顧今朝的確是有點熬不住了,她順勢站了起來,倆人走過穆庭宇身邊,沒有停步。
才要出靈堂,自外麵走來一人。
暗夜當中,他一身玄衣,披著大氅,整個人都看不大真切,進了靈堂,燭火一晃,才是看清。
今朝上前:“你怎麼來了?”
顧原泓淡淡瞥著她:“你不想休息,我的馬兒還得喘口氣,我來接小白。”
他口氣略顯嫌棄,定定看著今朝,她恨不得這就閉上眼,好好睡一覺,管他說什麼呢,這就往出走:“好吧,小白在門口,接走吧,這兩日辛苦小白了。”
趙玘還要再送,顧原泓伸出一臂來,將她攔住。
她這才明白過來,站住了。
他略一點頭,跟著顧今朝的身後,轉身走出。
趙玘目送他們離開,長長歎了口氣,回身又到靈前。
穆庭宇低著眼簾:“那是誰?”
今朝他不可能不認識,問的當然是顧原泓了。
趙玘道:“她爹還活著,就你去的西北軍那的顧將軍,剛才來接今朝的,是他府上公子,聽說是顧將軍夫人帶過來的,按著輩分,那就是今朝的繼兄,現在他們一起生活。現在今朝和從前一不一樣了,你在京中到處都能聽到她的事,她是個姑娘家。”
才回京中,就有人說了,看見她的裝束,就知道了。
前塵往事不可觸及,穆庭宇定定盯著火苗,目光沉沉:“怎麼會是這樣?”
趙玘跪了他身側,給爹爹添著火:“是啊,怎麼會是這樣,我也沒想到,咱們小的時候成日成日在一起玩,也不知道今朝原來是個姑娘家,誰能想到呢!”
她抬眼看著他,心中已知蹊蹺。
穆庭宇回過頭去,夜色當中,隻留寒冷夜色,漆黑一片。
趙玘循著他的目光,心裡突地打了個顫兒:“你們兩個,怎麼了?你該不是……不會……你們兩個之前……”
那時今朝還是兒郎,實在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