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猙藍色眼睛眨了眨,猶豫問道:“可是……我的任務不是殺了獵場的王嗎?”
“殺人和編程,衝突嗎?”趙騁懷雙手環抱,笑著問他。
不衝突嗎?
南宮猙的藍眼睛滿是困惑,他以為自己練了十天,掌握了冷兵器的使用技巧,很快就要脫離現代社會,去下一個深山老林赤身肉搏了!
南宮小崽離開虞衡變聰明的腦子,麵對電腦又蠢笨了起來。
趙騁懷皺著眉看他,伸手拉開了旁邊的椅子,坐了過去。
沒辦法,虞衡要求的。
叫他帶著孩子逛商場、去遊戲廳或者回公司玩遊戲,總之沒有四個小時不要回家。
他大概知道虞衡在做什麼。
彆墅二十四小時都有監控,虞衡找了一堆人對後花園進行了修整,買回來一堆慶祝生日的燈牌彩帶,要給這個家夥,過生日。
趙騁懷嗤笑一聲,抬手看了看時間,“給你四個小時。”
資本家氣質卓然的壞哥哥,根本沒打算問崽子的意見。
“寫不完,你也彆想去西伯利亞了。”
南宮猙:???
經曆了十天泥裡打滾、高強度體能訓練的小朋友,敲鍵盤的動作,都有些懵。
怎麼他的人生目標直指帝王寶座,還是得在地下室修改代碼。
這些程序代碼,他太熟悉了。
期末考試之前,連續做了兩次任務,把這些臃腫的循環進行精簡,修改裡麵邏輯錯誤的BUG。
壞哥哥的單子,總是接得隨心所欲,突如其來。
南宮猙一邊敲,一邊去瞟右下角的郵箱標誌。
這個軟件他認識,爸爸電腦上常駐的交流軟件,可以發送郵件、發送消息、快速傳遞數據資料。
但是……
剛才壞哥哥用這個軟件收的任務?
安靜地下室,充斥著敲打鍵盤的清脆聲音。
南宮猙挺直腰板,像個認真努力的碼農,半點兒沒有怠慢任務的跡象。
然而,他快瘋了!
他好歹是去過無數次黑市,見過無數次暗網交易的小天才。
這世上絕對不存在什麼,隨隨便便下載下來,就能達成交易的任務。
除非,這是內部交易!
壞哥哥用爸爸用的軟件,接收緊急任務?
那他以前寫的遊戲其實就是鴻業遊戲?
他一直在給爸爸的遊戲debug?
南宮猙苦行十天,想不到回到家裡,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他想起了小酒館慘無人道的外星語學習。
還想起了自己在《覺醒》競技地圖,死來死去的痛苦遭遇。
甚至還回憶起了《逆子》把自己虐來虐去的隨機任務……
往事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腦海。
南宮猙精簡程序,精簡得愁眉苦臉。
曾經令他感到快樂的任務,給他帶來了無限的糾結和痛苦。
如果他真的在改寫爸爸的遊戲,為什麼壞哥哥能夠坦然得如此理直氣壯?
這到底是爸爸要求他做的,還是壞哥哥擅作主張?
南宮猙頭暈了。
眼前的代碼全是機械的字符,他要非常努力,才能夠辨識出這串代碼想要達成的目的。
他手指敲打鍵盤的聲音,變得沉悶。
速度也變慢了許多。
他猶豫片刻,動手在精簡的程序代碼裡,藏了一段重複循環。
不會影響遊戲運轉,隻會重複一段無效的代碼,有著獨一無二的辨識度。
如果這是《覺醒》的核心,他到時候拆開後台就能知道!
南宮猙震驚之後,化悲憤為妄想——
等我成為王,第一件事要爸爸聽話。
第二件事就是把壞哥哥給鯊了!
血債血償!
勤勞的南宮碼農努力了四小時,天色已經漸漸傍晚。
當他完美的把程序交給壞哥哥,眼睛已經困得有點兒睜不開。
畢竟一路飛機、汽車顛簸,又高強度用腦。
南宮猙克製不住困倦感,一陣一陣的猛烈襲來。
唯獨“血債血償”的誓言,能夠令他保持清醒。
於是,回程的路上,趙騁懷視線瞟過後視鏡,總能見到南宮先生強打精神的奇景。
他眼睛微微合上,霎時,猛然睜開,憤怒不已。
過了一會兒,又小雞啄米,繼續打盹。
如此循環往複,等到了彆墅門外,南宮猙已經在路上睡了三四次。
等他神情困頓凝重的下車,卻發現碩大的彆墅,漆黑一片。
“爸爸不在家?”
南宮猙習慣了燈火通明,有虞衡在的家裡。
很少見到冷清孤寂的房子。
趙騁懷視線掃了一眼窗簾遮掩的落地窗,什麼都沒說,直接打開了大門。
虞衡肯定在,為了拖延這四個小時,他必然在裡麵埋伏好了慶祝生日的方式。
想到這裡,趙騁懷就有一絲絲的不愉快。
虞衡心裡總是為這個家夥著想,也不知道虞衡在彆墅裡藏了什麼東西……
忽然,他的步伐頓住,站在門口沒有邁步。
腳邊擋著一條隱約泛光的絲線,在漆黑夜色裡隱匿了影子,不仔細看根本沒法發現。
趙騁懷皺起眉,還沒說什麼。
眼前掠過一道黑影,迅速越過腳邊細如絲的機關,像隻蠢貓一樣蹲在前方。
片刻,趙騁懷想也沒想,微眯著眼睛抬腳踢斷絲線。
瞬間,彆墅大亮,曝光貓咪。
虞衡站在他們麵前,低頭看著那隻翻滾避開“機關”的蠢兒子。
他垂眸笑著問道:“猙猙,你在夏令營學了什麼?怎麼一進來就打滾。”
“……”
南宮猙蹲在地上,傻乎乎的仰頭去看漫天飄散的彩片、迎風舞動的彩帶,還有一整個大廳閃亮的霓虹。
他本想反駁說道,不是打滾,是避開危險,以免那根絲線牽動的是炸彈、飛刀、捕獸網,或者彆墅裡藏了綁匪、殺人凶手、入室搶劫犯!
可惜,他張了張嘴,視線裡隻有漂亮的彩燈和霓虹,一閃一閃。
喜慶得華麗,作為迎接他回家的裝飾仿佛過於隆重。
“怎麼不說話?”
虞衡伸手將傻兒子抱起來。
南宮猙像個卡住發條的玩具偶人,任由虞衡將他抱起來,隻剩一雙湛藍的眼睛呆愣的盯著爸爸的眼睛。
虞衡漆黑明亮的眼睛,倒映出了小傻子的臉龐。
南宮猙收斂了自己傻乎乎的錯愕,盯著周圍花花綠綠的裝飾物,低聲問道:
“爸爸,為什麼家裡有那麼多燈?”
虞衡將小崽子牽到沙發旁,抖開了準備已久的小披風。
“因為還有兩個小時,有一個小笨蛋就九歲了。”
他耐心為孩子係好披風的細繩,又拿過慶生必備的小王冠給孩子戴上。
剛從夏令營回來的南宮猙,短袖短褲之外,披上了鮮紅帶金邊的披風。
黑色頭發上,金光閃閃的王冠輕盈鄭重,那雙湛藍的眼眸,在輝煌燈火裡映照出琉璃般璀璨的色彩。
虞衡笑著看他,就像看到了一位真正的英俊小王子。
未來的南宮先生,擁有著全世界都羨慕的身份地位。
他繼承了富可敵國的財富,擁有了血統高貴的皇位,在這顆蔚藍星球任何角落,都存在著無數崇拜者、追隨者。
隻可惜他的存在,僅僅是給女主角緒思思增添新的時髦值,證明女主角對男主角忠貞不二的愛情。
在南宮猙前二十六年的人生裡,苦難和折磨,不過是一筆帶過的背景,哪怕虞衡看遍了全書過目不忘,也尋找不到他半點兒憶往昔的真情實意。
畢竟,南宮猙隻是一個性格孤僻、手段蠻橫的炮灰而已。
描述再多慘痛的過去,也改變不了他家財散儘、頹然淒涼的結束在亞曆山大.王手裡的結局。
虞衡不喜歡這個結局。
無論是南宮猙花光他賺來的家財,還是笨拙的為一個女人偏執癲狂。
都不符合他作為父親的意願。
就算南宮猙的一生,是一場注定結局的遊戲。
虞衡這個資深遊戲製作人,也會想儘辦法,把無可回轉的Bad Ending,改寫成Happy Ending。
“生日快樂呀,猙猙。”虞衡輕聲的祝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戴著王冠,披著披風的傻孩子,茫然無措的凝視著虞衡。
八歲,再過兩小時才九歲的南宮猙,在福利院度過了心思狡詐的童年,還未走上幼稚傻氣的少年時期。
每一年的生日對他而言,隻是飯後多一個蘋果,多幾句“生日快樂”。
他沒有承受過如此直白的驚喜,甚至驚慌得不知道作何反應。
麵對如此可愛單純的小孩子,任何人就算是鋼鐵澆築的堅硬心臟,也會在那雙藍眼睛前柔軟如水。
虞衡有的是耐心,他笑著伸手展開了南宮猙的掌心,拿出了準備好的道具。
一把晶瑩剔透的鑰匙。
“真正的小王子,應該擁有完美的生日。”
他將鑰匙放在孩子稚嫩生繭的掌心。
“去吧,猙猙。去拿屬於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