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時期,有很長一段時間,唐果總是在閃動的白光與轟鳴中醒來,機械的像一副沒有靈魂的木偶,看著遠處垃圾投放點上空的巨大飛船,將下方的艙口打開,一塊塊被壓縮成立方的垃圾從高空中墜落,砰地一下在地麵爆開,激蕩起很高的煙塵,還有不斷擴散的臭味兒。
把她撿回來的老乞丐瞎了一隻眼,會把她鎖在小房子裡,讓她不要發出聲響,然後背著一個破舊的包,一瘸一拐地朝垃圾投放點走去。
星際社會的貧富差距很大。
每天都有不幸的人為了一口冷飯疲於奔命,甚至死亡。
當然,每天也都有生在終點的人醉生夢死,大呼這揮金如土的生活好生無趣。
雖然同處一片空間,但不幸的人有各種不幸。
那些幸運的人也根本無法想象厄難與困苦,可以將一個人的傲骨與意誌消磨成什麼樣。
可是老乞丐不一樣,唐果也不清楚他的來曆,隻知道他每天臭烘烘的,雖然瞎了隻眼,腿腳還不利索,但依舊能從那些體格健壯的人手底下搶到殘羹冷炙,他就是這樣把她養活的。
在離開垃圾星之前,她對這顆貧瘠星球之外的領域知之甚少,全靠老乞丐一言一語給她描繪。
孩童時期,她最富有的是貧乏的想象力。
想象其他星球上奇形怪狀的建築,形形色色的生命體,神乎其神的科技品……
在垃圾星生活很多年,她都沒能擁有一台最低端的舊光腦,直到後來長大撿垃圾,自己琢磨那些報廢還沒分類銷毀的機器人和其他東西,東一點西一點摸索,最後將偷偷拆解下來轉賣的零部件賣掉,終於買回了一台早就被淘汰的光腦。
那個時候,老乞丐早就死了。
老乞丐年紀大了,新來的流放者身強體壯,三拳兩腳就讓他去了半條命。
而且老乞丐在垃圾星待了很多年,長年生活在這種輻射嚴重的環境裡,他早就患上了垃圾星流放者中常見的輻射病。
唐果雖然記不清楚,但隻知道自己小時候並沒有輻射病的症狀,乘坐黑船離開垃圾星後,第一次找工作被送到不太正規的醫療機構做體檢,查出了輕度輻射,但是輕度輻射不致命,她當時也沒有錢治療,一心想著能掙錢就行。
直到她上大學前,才終於花費了一大筆錢,去醫院做了徹底治療。
沒有治療前,她的頭發不算稠密,還總是掉頭發,臉色也永遠蒼白,看起來就營養不良。
治療後,她的身體好了許多,尤其是變得十分有力氣,精神狀態也比之前強大太多。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才隱隱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遠比普通星際人強大。
……
前半生,她像一株浮萍漂泊不定。
她天性自由,習慣了去觀察其他人,喜歡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待在一處,研究各種奇奇怪怪的儀器和工具。
衛教授說,她活得像一隻孤狼。
不合群,不懂合作,更不會理解同情任何人,是一個沒有同理心的人。
看慣了靜默殘忍,很少有人還能依舊滿懷柔情。
她從小耳濡目染的是血腥暴力、欺淩踐踏,若懷有強大的同理心,根本活不到現在。
生來安穩平定的人,所講求的三觀道德仁義博愛,對於她這類人而言,其實也很無理。
未經他人苦,何勸他人善。
不傷害,已經是她最大的溫柔。
所以教授的新項目,她背景審核被卡,多次申請被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