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看不見儘頭的船內部，仿佛被分割成了另一個世界，一條人魚一隻水母遊啊遊，身後時不時傳來聲響。
不用回頭看，也能感受到那怪物的壓迫力。
沈寂宵用尾巴遊泳終究還是生疏了，沒有那怪物全力衝刺來得快。
“怎麼辦怎麼辦……”小水母緊張死了，他隱隱看見後麵追著他們的那張大嘴，仿佛隨時會張開，一口咬下去，到時候他和人魚都得變成奇美拉的一部分，“這條路是死路，儘頭的出口太小，你遊不出去的。”
方才不知為何，沈寂宵選了這條夠長，但根本沒法出去的路。
“唐釉。”人魚忽然說。
“什麼？”
“準備好，我要停下了。”
“可你完全沒減速啊！”
就在唐釉覺得沈寂宵要撞在牆上，變成一隻扁人魚的時候，沈寂宵伸出了手臂，調整姿勢，衝撞的同時，將小水母和珍珠從牆壁的縫隙裡拋出去。
轟——
牆壁倒塌，被丟出去的小水母，眼睜睜地看著原本就不大的縫隙被碎石填滿，渾圓的幾顆珍珠同他一起，不受控製地往外。
“沈寂宵！”
一瞬間，唐釉的精神力完全伸展開去，放棄了對自己的保護。
無形的力量好似一張大網，包裹著沉船，往裡滲入，秘銀的夾層阻礙著他，但唐釉沒有放棄，不斷用精神力卷著石頭，往外拋。
“笨人魚！”唐釉一邊挖，一邊罵，“我又不會被吃掉！”
“把我丟出來做什麼！”
明明自己才是獵物。小水母氣憤地想著。等找到人魚之後他一定要給對方兩個大逼兜，大笨蛋。
不知道挖了多久，小水母終於看見了銀藍色的魚尾。
“沈寂宵、沈寂宵！”他一口氣把所有的石頭木頭鋼筋還有魚提了起來，把人魚拎出來，“你沒事吧？”
人魚漂亮的鱗片掉了一些，隨著海水飄散，像是往水裡倒了一桶星光粉末。沈寂宵擺了擺手：“沒事。”他身上確實沒什麼傷，沒被奇美拉咬到，隻有鱗片被刮到了，上半身也有幾道口子。
動靜太大，鯊魚們聞著血腥味而來，蠢蠢欲動。
唐釉用精神力把鯊魚們擋在外麵。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人魚的身體，確認都是皮外傷之後，才鬆了口氣，用精神力揉了揉沈寂宵的腦袋，什麼大逼兜都忘到腦後去了：“怎麼這麼笨啊，不是說過有事你先跑嗎？鱗片都掉了那麼多。”
沈寂宵不在意自己的鱗片，笑了笑：“奇美拉也受傷了。”
他是看準了時機，自己弄塌的船，讓碎石能壓到那隻怪物。
“笨人魚。”唐釉氣死，“讓奇美拉受傷，你就這麼高興嗎？你還笑！”
人魚毫不掩飾自己的高興。
沈寂宵笑的次數不多，他笑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本來五官就偏柔和，笑了後那份凶凶的距離感直接消失，變成傳統的美麗人魚。
“我從小嗅覺就很靈。”他說，“我忘記了那人的模樣，卻還記得那時候聞到的，他血液的氣味。即使我那時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可以在水中嗅到氣味。”
“奇美拉的血，聞起來和他的一點也不一樣。”
唐釉剛開始沒聽懂，差點覺得人魚被石頭砸傻了，聽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你懷疑你的救命恩人變成奇美拉了。”
“嗯。”
唐釉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是真的，那確實很悲劇：“幸好他不是。”
“我也不能確定。”人魚忽然一個轉折，“畢竟十八年了，奇美拉的血融了太多的物種，誰知道是不是原來的氣味。”
“啊……”唐釉已經開始為人魚難過起來，“那怎麼辦……”
但人魚的笑容沒變。
他緩緩伸出冒著血的右手，掌心躺著一條生鏽的鏈子。
“但我發現了這個。”
“這是什麼？”
“從奇美拉身上挖下來的東西，是屬於人類的東西，曾經用來作為上船的身份牌。”沈寂宵撥弄了一下牌子，“所以我才確定，奇美拉不是他。”
唐釉：“……”
他挺為人魚高興的，但是……
“人魚，你抬起頭。”
唐釉用精神力狠狠地敲了一下人魚的腦殼。
“笨人魚，說話說一半，害我擔心。”小水母都快氣成紅色了，“你居然還敢去奇美拉身上挖東西，手臂血都流成那樣了，還笑！”
“還不快乖乖伸出手讓我幫你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