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釉下意識往沈寂宵身上躲。
人魚變成人之後摸起來也不一樣了,以前滑滑涼涼,現在乾燥而滾燙,人類的溫度對小水母來說還是太高了。
但陽光更加燙,春季的太陽已經開始熱烈起來,小水母基因裡有一種會被曬融化的恐懼,現在沾不到水,很沒安全感。
沈寂宵肩寬,可以幫忙擋著點。
“我們去買衣服。”見狀,沈寂宵下了決定,“還有傘。”
“嗯。”雖然不知道傘是什麼。
小水母用的變人魔法不能維持太久,而且需要時不時接觸大量的水,絕對不能讓自己陷入缺水的境地。不過這比起其他的魔法,代價已經小很多了。
“走之前,還有一件事。”他拉著沈寂宵的手指,“把剛剛那隻被浪拍上來的水母放回大海吧,它好可憐的。”
“好。”
沈寂宵沒忍住,摸了摸小水母的腦袋。
人類的腦袋,沒有生殖腺,可以摸摸。
他猛猛吃了口代餐——摸某人的腦袋,是十八年來想破腦袋也不會出現的幻想——
他其實也不算吃代餐。沈寂宵忽然明悟了。
他其實是想摸小水母腦袋,而不是十幾l年前救他的那人。
既然不是吃代餐,那……
他狠狠摸。
“你要學學如何說話嗎?”他走向沙灘,去找那隻擱淺的水母,“在岸上,不能隨意用精神力和他人建立鏈接,會嚇到彆人的。”
唐釉:“嗯?”他發出了聲音。
單音節的,略帶鼻音的,但已經比剛才的情況好很多。小水母學什麼都很快。
——除了走路。
他是真的無法理解走路,搞不明白為什麼空氣不能像大海一樣托著人懸浮。以前從未在意過的重力給了他狠狠一擊,唐釉的兩條腿纖長,筆直,小腿肌肉流暢,腳踝纖細,看著倒是很健康的一雙腿,踩在地上也沒有像童話裡那般,生出無與倫比的刺痛。
他隻是無法想象自己如何用這樣兩條腿維持出平衡。
如果給他十八條觸手腿腿,該多好呀。
這樣想著,他倏然想到一個好點子:他可以用精神力支撐自己正常走路,這樣就不需要人魚抱著他了。
哼哼,他是一隻聰明的小水母。
等沈寂宵把擱淺的水母放回大海,回頭看見的,便是小水母跌跌撞撞地在沙灘上學走路——至少看起來是。如果用上精神力感知,便會發現小水母的精神力扭成了十八根觸手,支撐在周圍。
特彆……邪典。
如果有人類強者在附近感知到,一定會大為震撼,精神力是一種寶貴的力量,沒有人會這樣浪費它,把它當做一種適合殘疾人的走路小助手。
“彆……”他想說彆這樣用精神力,會引發不必要的關注。
但唐釉已經發現了他正在走來,在沙灘上歪歪扭扭地走了兩步,忽
得奔跑起來。
小水母的奔跑當然不是兩條腿用力,而是精神力托著自己向前,他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起飛——就是有點費力。他在沙灘上踩出痕跡,迎著風,從浪上踏過,歪歪扭扭,但不偏不倚地衝著他的方向。
撞進他懷裡。
小水母仰起頭。
“很棒。”沈寂宵抱住他,覺得也不是很重,背著走一段絕對不是問題,理解了小水母眼神中的意思,“你學得很快。”
唐釉不會說話,惜字如金:“嗯!”
“我背著你走。”
“嗯。”
“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
“嗯?”
效率低下的講話交流又過了一段。
小水母忍不了了,他伸出一截精神力,在人魚的身邊撩來撩去,捉著他的精神力,引他一起玩。他本意是想要沈寂宵和他建立一個精神鏈接,彆這樣嗯嗯啊啊地說話了,但沈寂宵有意要練他的說話技能,就是不肯建立鏈接。
非常壞的人魚。
“嗯……”他發出生氣的聲音。
但周圍的人類越來越多了,他緊張起來。加上他一直在沈寂宵背上趴著,下方是熱乎乎的人類身體,上方是暖融融的陽光,小水母覺得自己都要融化了。
城門在戒嚴,進入城區需要士兵檢查,穿著厚厚盔甲的士兵連走路都會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銀色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保護著全身,隻留有一點縫隙。小水母好奇地看了一眼,馬上害怕地撇過頭。
他好奇人類難道不會熱嗎?
沈寂宵沒有排隊,他徑直走向城門的位置。一路經過了所有排隊的人。他繼承了人魚的優良血統,長得很漂亮——他甚至覺得這種漂亮是一種困擾,作為領導者,尤其是領兵上戰場的時候,常常因為長得好看而遭受更多的麻煩。
本來,他花了很多時間讓自己變糙一點。
可惜下海三周,變了次人魚再變回來,整個人不僅沒了陸地上打磨過的風霜,還變得更白皙了。
沈寂宵隻覺得麻木。
而唐釉就更不用說了,漂亮的像是陶瓷做的人偶,他是白發,雖然趴在沈寂宵肩膀上遮住了小半張臉,可展露出來的那雙粉色眼睛就足夠讓人看一眼便記住。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一雙眼睛,真誠,善良,似乎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可以在裡麵找到。
“小夥子,這是你弟弟嗎?”
有熱心的路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