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嗯?”
伴隨著小水母疑惑的視線,沈寂宵彎下腰,手掌按在商人麵前的桌子上:“他不懂事,錢給多了,剛剛那枚金幣,買三枚戒指都綽綽有餘,對嗎?”
寶石商人:“……”
小水母:“……”
“這個嘛……”商人支吾起來,“就,這個品質很好的……啊啊啊怎麼說也值幾枚銀幣,彆找衛兵,我找錢還不行嘛!”
他隻是想掙一點戀愛腦的錢而已——
“啊?”小水母緩緩張大唇,“他說這個要兩枚金幣,收我一枚是打折……”
沈寂宵解釋了一下物價:“一枚金幣可以買很多東西了。”
除了叫商人退部分錢以外,他又拿了一枚戒指。本來想拿那枚雙色耳釘,但小水母渾身上下哪哪都敏感,受不了一點疼,一聽到戴耳釘要把耳垂紮個洞,把腦袋晃成撥浪鼓,非常恐懼。
“身體破了,很難修複的!”
沈寂宵摸了摸水母腦袋:“人類的身體可以修複。”
小水母繼續晃腦袋。
今天是見到人世險惡的一天。
他掰著沈寂宵的手,手背手心都有一些疤痕,雖然很淡,可是依稀能感受到當初的猙獰。小水母不知道人魚在岸上經曆過什麼,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你和那個……領主,很熟嗎?”
“嗯?為什麼忽然問這個?”沈寂宵心裡一緊。
不會是小水母發現了什麼……
“問問。”唐釉的手指在沈寂宵手心劃拉,他是小水母,對人類的手指都沒有什麼概念,每根手指都分開來用,恨不得變成自己的小觸手。於是指節動起來的時候非常靈活,軟軟的,看不出有骨頭。
撓得人很癢。
沈寂宵瞅了一眼小水母的眼睛。
水母是透明的,眼睛也是透明的,根本裝不住心思,他一看就知道小水母想問點彆的。
“認識,關係……挺好。”
“真的嗎?你身上好多傷。”小水母正在逐漸理解人類的等級製度。
他發現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明明生理結構上沒有任何差彆,有的人類卻被叫做“貴族”,有的則地位卑微,被稱為“奴仆”。簡直像是兩個物種了,人類的一部分會對人類的另一部分感到恐懼,真是一件讓水母很難理解的事。
而沈寂宵本來就是人魚,是不同的物種,在這種情況下,人魚怎麼才能不受到某些可怕的待遇呢?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有些事情,某些人似乎就沒有想著掩飾。
小水母聽力和感知都極好,逛街的時候會努力學著走路。學著學著就開始作弊,偷偷用精神力扶住自己。
平淡如水的精神力鋪開去,順帶著也捕捉了許多細微的聲音,散落在城市各處。
“魚肉價開始漲了,米糧也進不來。”
“
積壓的貨物出不去,合同逾期了要賠錢……唉,我可寧願遇著風暴。”
“今年的稅收又增加了。”
“你聽說了嗎?那家的女兒被老爺的兒子抓走了……”
他感知到一些湧動的負麵情緒。如果情緒也有力量,那它們就像充滿暗流的大海,一陣一陣地撲向城主府——城主是很不受人喜歡的生物嗎?他在城主府裡遇到的家仆、婢女,似乎也是恐懼更多,有的都沒什麼情緒波動了,稱得上麻木。
據說,領主是比城主還要高一級的存在,而國王又是更高的存在。
小水母腦子空空蕩蕩,可是不傻。
城主都這樣了,領主能好到哪去?
看情況,沈寂宵和領主認識,季言是領主的下屬。季言看起來很累,表麵上輕快地來來去去,可是唐釉在小罐子裡睡覺的時候,聽見隔壁屋的季言淩晨三點還醒著,眼睛下麵總是帶著一圈青黑,精神力狀態也非常疲憊。
而沈寂宵,笨人魚,就不用說了,他身上那麼多傷,總不能是自己弄的。
一定是邪惡領主惹的錯。
小水母捏捏自己的袖口,發呆。
“這些傷都是很久以前的了。”沈寂宵不知道小水母想了很多,他看著手心的痕跡,想起些往事,笑了笑,“走,我們繼續去看看彆的。我慢慢講。”
“嗯。”
“很久以前,我還是上過學的。”
小水母側過腦袋,分外驚訝地瞅了一眼人魚。
“……”沈寂宵眉尾一抽,“彆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真不是文盲,隻是通識課學得爛。好歹也學過一點魔法入門。”
“不,我隻是好奇,人魚,你在岸上居然可以上學嗎……上學是什麼?”
“上學就是……”
人類知識的一大傳承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