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宵想了想,確實,人總是更容易記住傷痛。
但他不一樣,他不覺得回憶過去想起美好的片段,會敷衍著過去。他要把每一個美好的記憶都刻下來,刻在靈魂裡。
他一愣。
好像忽然就理解了小水母為什麼如此熱衷於刻錄珍珠。他大概也想要努力保留那些具體而美好的回憶吧。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順著小水母,而是提出了另一種看法:“遺忘是一種逃避,也許在很久以後,這些記憶又會因為各種原因跳出來困擾你。忘記它們隻能享有一時間的安寧。”
“那,人魚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直麵它們。”沈寂宵說,“當你麵對過那些最痛苦的記憶,接受它,戰勝它,它才不會對你造成困擾。”
小水母想了想:“聽起來很累。”
“一勞永逸。”沈寂宵的聲音又柔軟下來,“當然,也不一定要和那些痛苦的回憶正麵對決,你可以找個聽眾,和人聊一聊,隻要能夠解決就是好的。”
他幾乎把“快找我聊天
() 快找我聊天”寫在臉上了。
小水母噗得一笑。
“不是啊,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小水母梳理著自己的另一半觸手,“倒是忽然想起來了另一件事。”
“嗯?”
“人魚你打碎了魔鏡,可能會沾上一些詛咒,本來應該找一個大師去看一看的,但很可惜附近最有名的詛咒女巫就是……哎,我倒是也能看,隻是怕看不全。”小水母仔細地檢查著,“目前沒感覺到有詛咒的存在。”
沈寂宵應了聲。
他不怎麼在意這個。
“還有就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你的那些念頭,感覺可能冒犯到你的隱私了,對不起。”之前忙東忙西,又累的要死,小水母都沒來得及細想。
沈寂宵剛放下去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他緊張到馬上能把自己的胃吐出來了,可表麵上卻越來越冷靜,成為一條冰鎮過的魚:“沒事,那是迫不得已,不算冒犯。”
他儘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急迫,但微微伸長了脖子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像是一條馬上要上斷頭台的魚,引頸受戮:“我能問問,你看見了什麼嗎?”
“當然,”小水母專心致誌梳理自己最後的兩三根觸手,沒注意到小沈已經快要死去活來了,“其實也還好,之前在隧道裡,我們不是看見了你的美夢,關於我舔掉你臉上的奶油嗎?”
沈寂宵緊張道:“嗯。”
“那些念頭感覺也差不多,就是反過來。”小水母用精神力戳了一下沈寂宵的臉,“你在我臉上啃,但我臉上沒有奶油,不知道你在啃什麼。”
“還、還有呢……”沈寂宵聽了第一個已經想死了,但很可惜,那些念頭足足有七八個。
“記不太清了,有一個好像是你啃我的手指。”小水母猶豫地舉起自己的觸手,“我記得我們在陸地上買的戒指,你把它套在我的手指上,然後啃了一下我的指節。”
“小沈,你不會真的想吃海蜇吧……”小水母抱住自己,“我不好吃的,你不能抱著我啃,一點都不好吃的。”
那應該是吻。小水母一點也不懂,真是太……好了。
沈寂宵安詳地閉眼。
……
修整過後,沈寂宵帶著小水母遊了幾天,幾乎沒在任何地方停歇,直到一處半島。
“最近的魚兒好像都在往回遊,我聽他們說,台風要來了。”小水母無聊地扒拉沈寂宵的頭發。
他們現在的路線其實是再往南走,此時離海峽已經很遠了,船隻數量變少。特彆是據說幾天後會有一次台風,此時沒有任何漁船敢出行。
“往深海遊一遊吧。”小水母說,“我們要避著點台風,雖然這個季節的風暴通常不會很大。”
他們對風暴都有一點敬畏,自然選擇了遠離。
但好巧不巧的,在他們往回遊的時候,台風已經來了。迫不得已,他們隻能就近找一個水深一點的地方避難。
要很努力才能看見水麵,原先清澈的海水變渾濁了,豆大的雨滴打碎了海麵,一天到晚都是陰雨,時間的流逝開始變得模糊,隻有水和風的聲音。
窩在海底避難的日子實在無聊,最重要的是,找不到什麼食物,沈寂宵連著啃了幾天海膽貝殼海草,吃得魂兒都快發綠了,偏偏那些比較填肚子的獵物也都去避難了,他隻能徒勞歎氣。
小水母倒是很高興能休息一會兒。
他看著略顯焦躁的人魚,越發覺得這是人魚的繁殖期到了。繁殖期的雄性人魚會更加暴躁,更加有攻擊性,有時候為了爭奪配偶還會大打出手——僅限於年輕魚,人魚一夫一妻製,要麼早早定了配偶,要麼性格比較看得開,不會這樣爭風吃醋。
苦等台風過去也無聊,小水母放下了人魚小沈觀察日記。他向人魚招手:“小沈——”
“怎麼了?”沈寂宵以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飛速趕來。
“我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很適合上課。”
“嗯?什麼類型的?”沈寂宵已經習慣了小水母給他補課,緊急學習一些海洋常識。
小水母高高興興地舉起觸手:“是人魚的性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