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小水母的眼神一凝,當場魂飛天外。
“我困了。”唐釉望天。
“你沒有。”沈寂宵望他。
“我睡覺。”唐釉望地。
“不能睡。”沈寂宵望他。
“已經睡著了。”唐釉伸出幾根手指捂住臉,“總之我睡著了,我是水母,沒有力氣,拿不動筆。”
他這話一點可信力都沒有,小水母一雙手乾乾淨淨,連繭子都沒有,手指修長白皙,骨節不突出,指節透著一點粉,手背指間的一些血管裡又透出些許淺淡的青色,整個漂漂亮亮如同仙人的手,又好像麵團揉出來的,軟綿綿沒有骨頭。
但是沈寂宵知道這雙手可以托起風浪,必要時候能頂片刻天災。
小水母隻是不願意寫字而已,小水母有什麼錯呢?
錯的是字太難了,筆杆太硬了,不適合小水母的手指握住。
他拿起筆:“你要寫什麼?”
唐釉高興起來,他其實也不是害怕寫字,隻是害怕人魚找個借口叫他回去練字,他看著字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蟻就暈,才不要練字。但人魚現在口頭說幾句幫忙寫,他還是警惕的,隻能把手揣在袖子裡,當做自己沒變出手的樣子。
這樣才放心了一點,專心思考起人魚買的十二盞花燈。
“你一半,我一半?”
沈寂宵:“我沒有那麼多願望,三盞就可以了。”
小水母藏手手的時間,他已經寫完自己的了,具體是什麼小水母沒看見,隻看見有一盞的上麵寫了“平安”。寫了字的花燈被放進水裡,很快就和其他的花燈彙聚在一起,悠悠地飄向遠方。
小沈大概是一款很傳統的人魚。
“我每年都有機會寫花燈。”沈寂宵說,“你是第一次來,理應多寫一點的。”
“好像是這樣。”唐釉接受了自己的九盞花燈。他開始思考。
“唔……第一盞,吃飽喝足。”
“順風順水。”
“遠離天災。”
“珍珠滿堂。”
“不忘舊友。”
前五個願望很快就許完了,唐釉看見人魚捏著花瓣寫字,龍飛鳳舞,寫得飛快,每弄完一盞就放進河裡。
唐釉實在有些想不到剩下的願望許什麼了。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會許願望的水母,要什麼,那都是自己去解決,慢慢的總能尋找到成功的辦法。求神拜佛什麼的,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
小水母絞儘腦子,簡直要把腦袋裡粉色的東西擠出來:“唔——”
“第六個,就寫……”他忽然一
敲掌心,非常果決,“寫‘沈寂宵的願望都成真’。”
沈寂宵一愣:“這……”
“不可以嗎?”唐釉也緊張,“一種願望許兩次是不是有些太貪了,花神,花神會怪罪你嗎?”
“不知道……”沈寂宵搖頭,眼神卻落在小水母身上,“為什麼要把一個許願的機會讓給我?”
“我覺得合適。”小水母當然也說不出什麼。
“第七個,唐釉的願望都實現。”
“第八個,唐釉的朋友們的願望都實現。”
“第九個……”
就隻剩下最後一個了,唐釉已經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要說的。他抱住腦袋,水母腦袋想啊想。忽然聽見河邊有貓嗷嗚嗚地叫喚,透著一股春意。
他看向提筆的人魚,前不久這魚還在被繁殖期困擾。
有了。
“最後一個就寫,祝沈寂宵尋找到心儀的伴侶。”
此前沈寂宵的筆動得極快,總是唰唰唰就寫完了,這下突然就愣住,仿佛不能理解小水母的話。
“怎麼了呀,快寫。”小水母催他,“雖然人魚的壽命很長,不急著定下一生的伴侶,但你可以先遇見呀。”
沈寂宵欲言又止。
看周圍船越來越多,花燈越來越亮,無數嬉鬨和讚歎聲,自然也有春天情人互相黏糊的聲音。花神節是最合適交友的,大家手裡捧著花,提著花燈,見到自己心動的就直接大膽去送,到處都是催人動心的花香。
他也動心,他也想說。
沈寂宵鼓起膽子,向小水母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性,我正在和喜歡的人呆在一起?”
小水母果然被震撼到了:
“呀!”
唐釉幾乎從船上跳起來,然後貓著身體爬到沈寂宵邊上,使勁地摸了摸沈寂宵的臉,又看周圍的各種遊船。
“恭喜恭喜……”唐釉打心眼裡高興,“我能不能問問,你喜歡哪隻船上的人呀?唔,雖然是人,但你喜歡……也可以的。”
沈寂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