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環是新鮮的,畢竟是個信奉花神的花城,周邊不少鮮花都有本地供應。這些由落花編成的花環都不值幾個銅幣,大多是巧手的婦人撿了商人不要的花,編好出售。
沈寂宵戴的這個花環更是精巧,由桔梗和繡球花編織而成,繡球花純藍一片,桔梗白白紫紫,搭配起來顏色和諧,又新鮮沾著水露,很動人。
沈寂宵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重新戴在頭上,牽著小水母的手,和他一起在街邊挑選。
他向來是拒絕這種花花草草的,但小水母喜歡。
很快,小水母腦袋上一重,也壓了個花環,全用玫瑰花製成,粉粉白白錯落有致,而且比沈寂宵的花環要香一點。
唐釉嗅了嗅,高興極了。
又喝了些花茶,買了些從沒見過的糕點,他簇擁在一堆花裡,除了高興還是高興。
陸地上的生機,和海裡那麼不一樣,但都那麼討人喜歡。
回去依然是坐的小船。
也許是一整天都在睡覺,小水母晚上的精神要好很多,回到房間休息了也仍然拉著小沈問一些陸地上的事,比如花神廟到底是誰建造出來的,建造那麼大一個房子要多少錢,為什麼大家喜歡把硬幣丟進泉水裡許願。
他發現了,雖然這個城市和之前的米多爾城都是人類的聚居地,但兩邊的習俗風情完全不一樣。
要他來說,卻說不上來有哪裡不一樣。
問多了,沈寂宵就丟了一本厚厚的冊子過來,是人類的書籍,似乎介紹了本地的種種曆史。
唐釉寫字不太行,認字勉強齊全,於是抱著書一句句地讀過去,不再打擾人魚了——人魚回到房間後就開始翻閱起一些東西,很多他都看不懂,問了也隻說是必要的工作,必須完成。
唐釉就想,這好像是人類和他們海底生物最不同的地方。
他們要活著,隻需要自己去努力覓食、躲避天敵天災,但人類要活著,卻是要尋找一份工作,用工作來換取報酬,再用報酬購買生活必須的物資。好像也有直接種植、捕獵來滿足生活需求的人,但城市裡似乎很少有這種人,而且即便是他們也需要去花錢購買其他物資。
當然,唐釉隱隱覺得人類這樣做才是更好的,效率要高些,隻是多出來的那部分事情,有太多他看不懂。
人魚忙去了,獨自一人洗了個冷水澡的小水母撲進被窩裡,隻伸出一條胳膊,用手指夾著書頁,試圖從這些細小的文字裡體會這座城市千百年來的曆史。
看著看著,困意上湧,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腦袋往下一點,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睜眼的時候天似乎還沒亮,房間裡點著一隻小小的燈,用淺橙琉璃照著。看起來是尋常的油燈,但隻要湊近一摸,就會發現這裡麵並沒有蠟燭也沒有油,是純純的魔力供給燃燒。比起普通的燈,光源更加穩定,也更明亮,可惜除了少數擁有魔力的人類,很少有人能夠使用這種燈。
兩隻
新鮮的花環放在燈旁,染了一層橙色,大大小小的瓶子裡塞滿了白天被贈送的花。
他仍舊維持著那個把自己裹在被窩裡的姿勢,幾乎把自己捂出一身薄汗來,書本翻開在某一頁,擱在他膝蓋上。
“唔……”他睜眼又閉上,再度睜眼時才覺得清醒了些,“人魚,你要睡覺嗎?我把床讓給你。”
沈寂宵坐在床邊,不知道坐了多久了。按人魚習性,夜晚該是睡覺的時候,可他現在這樣占據了床的大部分,小沈一定是想睡覺卻沒地方睡,在邊上乾等。
小水母迷迷糊糊地掀開被子,要爬起來跳進海水罐,結果不知怎的,四肢,尤其是兩條腿,格外的不聽話,往前一小步就栽倒下去,茫然地趴在人魚的腿上。
“好奇怪。”小水母皺眉,“腿變得很奇怪。”
“怎麼了?”沈寂宵先是把小水母給拎起來,放在自己身上,“哪裡不舒服?”
他是時時刻刻擔憂小水母變人的魔法出問題的。
唐釉卻猶豫了。
他有記憶起就是一隻水母,水母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也沒有血液肌肉之類的組織,描述起來也格外艱難:“就是……沙子。有很多沙子在腿裡麵跑的感覺。不能動,動了就很難受。”
沈寂宵:“……”
“你這是腿壓麻了。”
“麻了?”
“就是血液不流通導致的。”沈寂宵有點好笑地把小水母放在床上,“你盤著腿睡覺,還壓了本厚書在身上,很容易就會這樣的。也不用管它,過一會兒自然就好了。”
唐釉仍然很好奇這種感受,動了動腳趾。
頓時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襲擊了他,他僵在那裡,不敢動了。
“人類的身體真奇怪。”
他休息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腿腳特彆沒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