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禮,太子奠雁後,出大門,候太子妃。
然而,池棠剛出內門,就看到他站在那裡。
玄衣纁裳,雍容玉立。
看到她走出的一瞬,他站得修長挺拔的身姿突然一動,白珠九旒之下,原本雲遮霧繞的一雙眸,似晨霧中旭日初升,一點一點清晰可見地亮起。
旒珠輕晃,驚喜的目光無所遁形。
他不加掩飾的驚豔令池棠又自得又害羞,垂眸避開他灼熱的注視,卻壓不住上揚的唇角。
她在戚蘭的攙扶下朝他走去。
每走近一步,目光便低垂一分。
愈歡喜,愈情怯。
目光收至最後,便隻低頭看著自己履尖的明珠,交握的手心微微沁汗。
禦用龍涎香絲絲入鼻時,她緊張得長睫忽顫,慢慢抬起雙眸。
金飾朱履,四彩組綬,華貴得耀眼。
腰間垂綴的瑜玉雙佩,曾代替他陪伴護佑了她大半年。
她將目光繼續往上抬,看到他頸下掩得端正嚴實的衣領。
不知怎麼,腦中突然浮現出他衣襟鬆散的模樣。
昨天看到的一些畫麵不由自主飄了過來……
這時,對麵的太子殿下身形微動,向她伸出一隻手。
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麵一時又飄走了。
池棠抬眸覷了他一眼。
此時的太子殿下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威儀如神俊美如仙,他唇角揚得很高,整張臉都泛著光,絲毫找不到平時的高貴清冷,甚至笑得有點傻氣。
池棠不由也笑了起來,將手放進他手心,小聲問道:“殿下怎麼不是在大門外等?”
他手心合攏,將她的手捏了捏,道:“尋常女子都是夫婿進府親迎,阿棠怎麼可以沒有?”
池棠嘻嘻一笑,視線卻陡然模糊。
那天他說要以太子身份迎娶她時,也是說的差不多一句話:“尋常女子都有夫婿親迎,阿棠怎麼可以沒有?”
她用力握緊他的手。
是啊,她有了他,就什麼都有。
他含笑看了她一眼,手掌略轉,十指緊扣——
“走吧。”他低聲說著,牽著她的手,向前先邁出一步。
池棠被他拉了一下,才碎步跟上。
他走得不快,池棠卻故意走得更慢,拖著他的手,非要他拉著走。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道:“是不是累了?再忍忍,等會兒上車了可以休息一會兒。”
池棠笑眯眯地搖搖頭:“不累,我就是喜歡這樣!”
她就是喜歡這樣被他牽著手,喜歡這樣跟著他,隨便他帶她去哪裡。
喜歡踩著他走過的每一步,喜歡他時不時回頭看她;
喜歡看到他眼裡的緊張和愛惜,看到往後餘生,每一日都逐漸清晰……
……
同牢禮罷,池棠一下子垮了雙肩。
剛垮下,又反射性端起,不確定地問道:“後麵沒了吧?”
李儼眸光微閃,道:“沒了,可以更衣歇息了。”
她彎眸一笑,繃了一天的小臉頓時生動起來。
李儼咽了咽口水,起身吩咐道:“服侍太子妃釋服洗妝——”又揉了揉她的手,低聲道,“孤去去就來!”
她點著頭,神色卻有些心不在焉。
李儼也心不在焉,心不在焉得沒注意到池棠的心不在焉。
等他更衣出來,卻見他的太子妃坐在窗下妝台前,花釵褕翟依舊,臉上妝容也還在。
李儼頓時沉了臉看戚蘭。
戚蘭惶惶拜道:“太子妃不肯梳洗……”
池太子妃聽到動靜轉頭過來。
李儼神色一軟,柔聲問道:“阿棠不累麼?怎麼還不梳洗歇息?”
太子妃渾然不覺有異,朝他甜甜一笑,問道:“殿下,我今天美不美?”
李儼點頭笑道:“阿棠今日甚美,孤乍一見,都看呆了。”
“我也這麼覺得!”她高興地轉回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今天這個妝容太美了,我都舍不得洗掉——”又轉回嬌嬌問太子殿下,“殿下,我今晚不洗妝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