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衿看了他一眼,道:“不要丟了池侯的臉。”
鄧衛頓時漲紅了臉。
郭涼與鄧衛離開後,姚文舉也奉命下去布置警戒。
陸子衿最後看向崔久。
崔久朝她微微一笑:“陸使還有什麼吩咐?”
陸子衿莞爾:“有勞崔副使護衛康居公主安危。”
崔久卻沒有動:“康居公主自有護衛,男女有彆,下官就不去湊熱鬨了。”
陸子衿笑道:“原來我在崔副使眼裡算不得女子。”
崔久也笑了。
他是與蕭琢齊名的“京城雙璧”之一,容貌自是不俗,這一笑,陸子衿也覺得有些眩目。
“今晚的計劃凶險無疑,陸使不怕麼?”崔久突然問道。
陸子衿笑笑,道:“沒有這計劃,也一樣凶險。”
突厥使者一到,於闐王就變了態度,她所做的也不過是先發製人。
“陸使怕死麼?”他又問。
這問題問得似乎深入了一些。
陸子衿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怕。”
崔久沒料到她的回答,愣了愣,玩笑道:“陸先生的風骨呢?還以為先生當是大義凜然、舍生取義呢!”
陸子衿莞爾一笑:“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悍不畏死是需要條件的,生與死,不過取舍之間,舍生取義,也是一種取舍,我自然是怕死的,但若能通達西域,也不惜一死,”微頓,“崔副使呢?怎麼會想到出使西域?”
崔久的自請出使著實令許多人吃了一驚,她記得當時崔久的父親都變了臉色。
但她同崔久不熟,也不是一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隻要不影響大局,她並不在乎崔久出使西域的理由。
現在會問,是因為崔久先問了她一句“怕死麼”,語氣若閒聊。
這是一種無關公事、拉近距離的試探。
凶險當前,她也不介意同這樣一位風姿斐然的年輕人閒聊幾句,以排解心中難免的緊張。
映在崔久眼中的燭火跳躍了一下,他含笑道:“隻是不想彆人看到我的文章時,隻會說一句,此子容儀甚佳。”
陸子衿意外了一下,隨即笑道:“崔副使年十七就進了中書省,被欽點為中書舍人時尚未及冠,就是池侯和蕭五也有所不及,還有人會懷疑崔副使的才乾?”
崔久笑了笑,突然問道:“陸使可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
這個可就難了。
她一向不太記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但閒著也是閒著,便認真回憶了下,笑道:“記得!好像是你上任中書舍人的第一日——”
那是六年前,先夫鄭餘病重,讓她代他奉詔進京,為諸皇子講經解義。
進宮那日,她的心情並不好。
鄭餘的時日已經不多了,甚至隨時可能撒手西去,然而他還在處心積慮為她鋪路。
她不能拒絕,因為這時她的理想,也是他的成全。
不拒絕,但是心裡還是悲傷的。
與她的悲傷對照的,是那一日明媚的春色,以及身著嶄新公服的青年含蓄內斂之下仍從眉梢眼角絲絲流露的春風得意。
她的性子素來有些清冷,但那日卻被青年的得意刺得眯了眼,遂問身旁內侍:“那位郎君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