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確實有些沉不住氣,大約還是那一場敗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等到忙完,已經是黃昏時分。
李儼坐著車到太守府時,那名揭榜的遊方大夫已經走了。
“那大夫診脈後開了一劑藥方,囑咐吃上三日,三日後若有好轉,便將賞銀送到城東客棧。”顏鬆筠道。
李儼蹙眉未展:“藥方如何?”
顏鬆筠親自呈上藥方,道:“同彆的大夫的藥方差彆不大,隻是用藥更舍得一些。”
李儼掃了一眼,果然不少珍貴藥材。
“其他大夫都看過藥方了?”李儼問。
顏鬆筠點點頭,唇畔卻露出一絲譏誚:“藥方是看不出什麼問題,但那遊方大夫根本不在城東客棧!”
李儼臉色瞬變,霍然起身。
卻在這時,一名婢女疾奔入內,欣喜稟道:“姑娘醒了!”
……
那名遊方大夫沒有再出現,李儼讓人搜遍了吳縣城也沒有找到那人的蹤跡。
但是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真的讓池女的病開始好轉了,當晚就沒有再發燒夢囈。
留下的藥方經過多名大夫確認無誤後,便也用上了。
十一月初一,掌燈時分下起了雨。
窗前簷下,一盞六麵燈光暈冷淡,模模糊糊照出細雨如絲。
風吹得雨絲撲麵,冰冷似針。
一場秋雨一場涼。
那一場冬雨呢?
李儼從未料到,江南的冬也會這樣冷,浸透骨髓的冷。
“……同先前留給池長庭的暗號一致,應該是往西北向去了——”聞禮正回稟關鍵證人的消息,話音一轉,低聲勸道,“已經是十一月了,殿下還是在年前回京為好……”
年前年後有許多祭禮,皇太子都是要參與的。
要是皇太子不在,也會有人代他站在某個位置。
這可不是東宮官員願意看到的場麵。
聞禮並不能確定太子殿下滯留江南的原因,但無論什麼原因,他都得勸一勸。
勸了一句沒聽到回應,正要再勸一句,就聽到了太子殿下平靜無波的一個“好”,倒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愣。
“頭七已過,帶池長庭一起回京吧。”李儼低聲道。
昨日是池長庭的頭七。
他去祭奠的時候,池家那個小姑娘剛在靈前守了一夜被扶進去休息。
他驀然覺得有些遺憾,但也沒有讓人驚擾她。
後來聽說她聽勸地歇了一下午,到夜裡又起來去靈前守著。
他聽說時,想讓人送些炭去,可轉念一想,池長庭雖然不在了,池家也不至於少這些炭,才默默作罷。
雨是從昨天半夜開始下的,下得悄無聲息,可他卻無端端在雨落時醒了過來。
起身推窗,細雨便如此刻一般撲打在臉上,冰冷刺痛。
是該回京了,再耽擱下去,回京路上會太冷,那披麻戴孝的柔弱女孩兒如何能受得住?
十一月初五,啟程回京。
路上走了五十日,趕在年前到了京城。
這一路,池家那個女孩兒病一陣好一陣,病的時候就在車裡躺著,好的時候便扶棺走幾步。
他曾遠遠望見過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蹣跚走在棺車旁。
隻是很遠很遠地望見,並沒有真正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