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她身側坐下,問道:“在想什麼?”
柏盈在心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他一天問她八百遍這個問題,好幾次她不耐煩險些都要回答“在想一個姓沈的男人呢”。
“想我的朋友們。”她悶悶回道。
蔣墨成說:“要不給她們打個電話?”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柏盈的態度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兩人雖然比不上之前那樣親密,但她的心情的確一天比一天要好,臉色也是。
“不要。”
這也是柏盈的真實想法,“我希望無論是你還是彆人,都不要去打擾我的朋友們,她們對我來說很重要,這一切跟她們沒有關係,不要把她們牽扯進來。”
提起這件事,蔣墨成也就想起了她的身世背景。
他記起的是她跟沈晉說的,她沒有家。
事實上,關於柏盈的個人消息,沈晉都藏得很好,就連他能查到的都極其有限。
於是,蔣墨成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你之前說你爸媽還有你弟弟……”
“……”柏盈失語了片刻,輕聲問道:“你希望我有嗎?”
她似乎很難受,椰子也喝不下去了,垂著頭不說話。
蔣墨
成心下一緊,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江雪的處境很糟糕,也一度令他心疼不已,她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父母一點兒都不顧念她,讓她冬天連一身暖和的衣服都穿不了——他一直以為,最可憐莫過於此,可他仿佛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也許,柏盈比江雪更可憐。
“沒有爸爸媽媽。()”
也沒有弟弟。?()”
柏盈聲音很輕很脆弱,“什麼都沒有。”
一滴眼淚砸在了手背上。
蔣墨成靠近了她,將她抱在懷裡,他不擅長安慰人,否則之前他們也不會幾次三番的發生爭吵。他這輩子所有跟愛情有關的承諾都是給了她,此刻也不例外,他低聲說道:“以後有我。”
柏盈比江雪更可憐嗎?
柏盈當然不這樣想。誰願意沾上三個吸血蟲,這種明明在敲骨吸髓的、卻冠上親情血緣的家她是有多缺愛才想沾呢,柏玉蘭還活著的時候,自知時日無多,仍然撐著病體將房子賣了。
柏玉蘭同她說:“我死之後這房子肯定價格會壓得很低,所以我現在就要賣掉。這筆錢留給你,你要記好,你前頭的養父母要是來找你,如果你敢給他們一分,我做鬼都不會原諒你。”
她當時十幾歲,卻早已嘗儘了人情冷暖,她淚眼朦朧地說:“彆擔心,你爸媽我名義上的外公外婆來跟我要,我也一分都不會給。”
柏玉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這就好,媽媽相信你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
柏玉蘭留下了遺囑她為數不多的錢款都會留給她唯一的女兒柏盈,以備不時之需,她們母女倆在最後的那段時間沒做彆的事,也沒有互訴衷腸,她們在排練各種會遇上的變故,從中找到擊潰那些人貪心的法子。
在柏玉蘭死後,果然她們能想象到的刁難都一一上演。
柏盈一點兒都不害怕,冷靜冷酷地全都解決。
可能是想起了柏玉蘭,柏盈原本的一滴眼淚也變成了兩滴、三滴。
蔣墨成抱著她的手收得更緊。
他沒有吻去她的淚水,但這眼淚鑽進了他的心裡,鹹鹹澀澀的。柏盈的眼淚半真半假,她靠在他胸口,似是哭累了,他的心跳聲是最好的催眠曲,不知不覺地她閉上眼睛睡了過去,連蔣墨成什麼時候抱她到床上也不知道。
蔣墨成站在床邊,動作輕柔地為她蓋好薄毯,她的臉上還有著淚痕,他凝視了許久,這才轉身走出房間。
…
現在柏盈也能隨意進出這彆墅的書房。
在島上,很容易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不看日曆的話,她都不太記得來了多久,翻著手上這本並不起眼的書,這一頁寫著——
水土不服,輕則皮疹、渾身無力、食欲不振,重則腹痛、惡心嘔吐。
這是她權衡之下為自己選擇的“病”。
她想過了,感冒也好,發燒也罷,吃過藥也就好了,唯獨水土不服不可以,既然都生病了,難道不該早點離開這裡嗎?
她記下了那個醫藥箱裡的藥,這藥或許是那個醫生或許是管家購置,可能一開始有治療水土不服的藥物,但畢竟好幾年過去了,他們都沒有出現這個症狀,於是這個藥在粗心、疏忽之下竟然沒有。
她實在不想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於是決定挑挑選選,目光在“食欲不振”“無力”這樣的字眼上流連。
但這些也是個難題,畢竟龍師傅的手藝極好,海鮮種類豐富又新鮮,白灼海蝦她一次能吃一大盤!不過,她必須得出點狀況才行呢。
決定了!
今天就開始食欲不振!
柏盈趁著蔣墨成出去衝浪,立刻下樓,喝了一個椰子,吃了不少東西後,心滿意足回了房間,虛弱地躺在床上,等著那煩人的口口聲聲說愛她、心疼她、要給她一個家的男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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