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是誰把方玄的家人引來上京的。
二皇女可真是有本事。
不過如果不是二皇女算計到了方玄的頭上,沈望舒不會在女帝麵前給二皇女這麼上眼藥兒。
“陛下怎麼說?”方玄知道有人彈劾沈望舒,都緊張得
吃不下飯了。
他在沈望舒進宮之後,一直都在擔憂,坐立不安,如今見沈望舒的眼角通紅,越發擔憂。
“沒事兒,母皇到底還是向著我的。”沈望舒趴在男人強壯的背上,側頭哼哼著親了親他,看到他紅了臉,又忍不住笑眯眯地往他耳朵上吹了兩口氣兒,戲謔地笑道,“真是純情啊。”
她伸手摸了摸方玄的胸口,賊爪子很不老實,完全忘記這個世界摸男人的胸口就相當與在另一個世界阿玄去摸她的那片柔軟了,還覺得挺美的,獻寶說道,“我跟母皇說了,送他們去西北嘗嘗當年你的滋味兒。”
方玄側頭,看著手段狠辣,可是一心一意為他的女子。
他覺得自己的心有一片柔軟,正慢慢地化開。
他並未拒絕沈望舒的安排,而是輕輕點了點頭,點頭說道,“好。”
曾經家人帶給他的傷害與踐踏,早就被沈望舒的愛全都撫平。
他甚至當那些家人走到自己麵前的時候,都不記得他們的臉了。
“要不要最後再見見他們?”沈望舒突然開口問道。
方玄想了想,微微探過來,將溫熱的嘴唇印在沈望舒勾起的唇角上,輕聲說道,“我有你了。”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仿佛要將她牢牢地記住在自己的靈魂裡。
那些家人,或者還有更多的人,其實他覺得自己都不需要,唯一需要的,就隻有自己的愛人。這樣的感情是方玄感到連自己都可以付出的,他同樣想到之前沈望舒囂張的關於側君的言論,他從來都是一個堅強的人,因此也不懂得什麼是流淚,可是唯一感到的是極致的幸福。他牢牢地抱著自己的愛人,看她似乎很疲倦地睡去,又覺得自己其
實很對不起她對自己的愛。
她本想當一個富貴閒人,可是卻總是為了他,做出這麼多的籌謀。
看到沈望舒睡了,方玄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她送到了床榻上去睡,自己起身去了後頭軍中的牢房。
沒人知道他在牢房對自己的那些無趣的家人究竟說了什麼,隻有當沈望舒第二日在他房中起身的時候,知道方玄已經去上朝了,那一家子都不見了。
作為一個敗家女的鸞王殿下眯著眼看了看天色,見才日上三竿,離午飯似乎還有一段兒時間,便卷著被子哼哼著要去睡第二場。
這種懶惰簡直連鸞王府的侍女們都看不下去了,她的心腹不得不頂著那些軍中女將含蓄的目光進了方玄的軍帳,看到美貌絕倫的女子睡得風生水起的,不由上前低聲喚道,“殿下,殿下?”她推了推沈望舒,看這位殿下哼哼唧唧地把頭塞進了被窩。
這麼好吃懶做,還沒把方將軍娶進門就暴露了真麵目,萬一人家方將軍不嫁了怎麼辦呢?
以後去哪兒騙個這麼任勞任怨的傻男人呢?
侍女都愁壞了。
“要吃飯了!”她不得不祭出絕招。
果然,聽到要吃飯,這顆腦袋在被子裡拱了拱,慢吞吞地探了出來。
“您再不起來,都會叫人笑話了。”侍女更加苦逼地勸說。
“有什麼好笑話的,本王有阿玄呢。”方玄在朝中立得這麼穩,女帝這般看重,鸞王殿下仗著方玄,怎麼可能被人笑話呢?沈望舒聲音有些模糊地說道,“誰敢笑話,叫阿玄帶兵圍了她!”不過到底清醒了些,沈望舒翻過來仰天歎氣道,“真不想起來。”
多麼不要臉的皇女呢?
侍女一聲不吭地將她服侍起來,順便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方將軍的家人不見了,奴婢想,隻怕是方將軍昨夜就送去西北了。”
她見沈望舒微微睜開了眼睛,露出淡淡的凶狠的光彩,知道這位皇女其實是想在路上將這些家人都弄死的,不由低聲勸慰道,“西北苦寒,在那兒掙命比死去更殘酷,你覺得呢?”她提心吊膽地看著其實並不溫煦的三皇女,見她哼笑了一聲垂下了眼睛,這才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沈望舒當然知道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所以她不會殺死方玄的家人,同樣,也不會殺死林貴君父女。
因為她知道,什麼對於一個人才是真正的解脫。
她懶懶地將這些都放在一旁,叫侍女服侍穿了衣裳,施
施然地出了軍帳。軍帳外已經開始操演了,就算沒有方玄在,他留下的要求同樣會被人一絲不苟地完成。
沈望舒看了一會兒這些女將們的揮汗如雨,摸了摸自己細致白皙的手臂,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身體不是吃苦的料,就毫無一點羞愧之心地進了京中。她就跟所有等待愛人下班的女子一樣站在朝堂外,悠閒地等著裡麵散朝。
不過…古往今來的,等著自家男人下朝這麼丟臉的事兒,也隻有風度翩翩的鸞王殿下才乾得出來了。
女帝剛宣布下朝,朝臣們還都沒散呢就知道了,頓時氣得不輕。
“叫她給朕滾進來!”女帝覺得自己對這閨女的那點兒疼愛真不如去喂狗!
宮人誠惶誠恐地去通知沈望舒“滾”進來。
鸞王殿下覺得,如果不是朝臣太多,她需要形象,還真的很願意滾進來的。
她穿著最美的華衣,帶著最璀璨的笑容緩緩地走進來朝堂,抬頭一笑,仿佛連晦暗的朝堂都明亮了起來。
女帝又氣又愛,指了指她,卻舍不得罵她更多的話。
“你又不上朝!”
“有阿玄在,兒臣還上什麼朝。”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也就鸞王殿下一個了,這一回連大皇女都捂臉,覺得沒臉見人了。
“嗯,有臣在。”方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女帝側目。
這還沒大婚的,就給她皇女當牛做馬了?
不過做的好!
女帝的臉帶了幾分溫煦,微微頷首,又用恨鐵不成鋼的
表情瞪了沈望舒一眼。然而她還是帶著幾分疼愛地問道,“你方才怎麼在外頭等著?太陽那麼大,曬壞了你。”
她從前雖然對三皇女很寵愛,可是寵愛是有,卻並沒有如此上心。如今卻仿佛是要將三皇女當做珍寶一樣放在心上一般,這樣的寵愛頓時就叫人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紛紛對視,不明白三皇女這是走了什麼運。
沈望舒笑了笑,才不要告訴這些家夥自己刷滿了女帝的好感值呢,仰頭笑道,“過來接阿玄回家。”
“你!”女帝有些發酸,頭一次感受到了老嶽母眼看著女兒與女婿甜甜蜜蜜忘了親娘的嫉妒與心酸。
方玄挺拔著身軀立在朝中,迎著那些朝臣震驚與詫異的表情,巋然不動。
“皇妹不說來見母皇,怎麼倒是來見方將軍。”二皇女最近日子過得不大好,容顏憔悴,在一旁強笑一聲。
打從“二皇女央求著從陛下麵前討了幾個美貌小侍”這
種倒黴傳聞流行之後,二皇女就受到了靖北侯府的抵製。
靖北侯自己倒無所謂,幾個小侍而已,她兒子是正君就可以了,誰知道靖北侯的幾個女兒不是吃素的,因年長同樣在朝,對二皇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還似乎對二皇女存了心結,竟然與大皇女走動得更親近一些。
二皇女被這幾個胳膊肘兒往外拐的王八蛋氣得幾天沒睡好覺,最近吃飯都不香甜了。也因靖北侯幾個女兒都對自己非常不屑一顧,連靖北侯那位小公子似乎對她都沒啥好印象,稱病不見。
也對,趕著人家嫁過來之前去討要小侍,這得是多大的耳光抽在人家小公子的臉上喲。
不是沒臉沒皮的靖北侯這樣不在意的,都得翻臉。
二皇女最近不痛快,就決定要給沈望舒點兒不痛快。
“昨天已經見過母皇,日日看不新鮮,隔三差五看,母皇還能想念我。”沈望舒似乎對二皇女對自己的擠兌全不
在意,笑了笑說道。
“阿鸞素來孝順,母皇自己都讚阿鸞純孝,二皇妹這話我是不能認同的。”大皇女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拿話兒來擠兌妹妹。
二皇女就哼笑了一聲說道,“大皇姐,你急什麼?妹妹也沒說什麼。”
“可不是,二殿下也沒說三殿下什麼。”一旁有與她交好的朝臣同樣笑著說道。
二皇女覺得自己是一人抵禦大皇女兩個,卻未見女帝的一張臉微微沉了下來,十分不悅地看著她再三對沈望舒為難。
她早就在心中有些憂慮,知道二皇女是個心胸狹窄的人,沒想到她不僅自己擠兌妹妹,還帶著朝臣一起擠兌,這種厭惡頓時就令女帝心中生出萬般的不悅。
而此時靖北侯施施然地走到二皇女的身邊,帶著幾分溫
煦地對沈望舒溫聲道,“恕老臣冒犯殿下,隻是有一事不吐不快。老臣聽說殿下將方將軍的生父生母闔家流放西北,這般冷酷不孝,實在令人寒心。今日您不過是因一些家中彼此間的齟齬瑣事就流放方將軍的家人,來日陛下若是與你有了爭執,您…”
靖北侯是個聰慧的人,頓了頓,歎了一口氣卻不肯再說了。
不過此處無聲勝有聲啊。
這般無情狠戾的鸞王,日後女帝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叫鸞王不開心過?
沈望舒沉默地看了看靖北侯。
這家夥為了榮華富貴,明知道二皇女不是個東西還這般親近,也是拚了。
若真的對自己的兒子還有半分愛惜,就算拚著與二皇女翻臉,是不是也得先叫她後院兒乾淨些?
這般毫無芥蒂地繼續狼狽為奸,還不及自己的幾個女兒有血性。
她被靖北侯逼問到了臉上,若一時木訥的,豈不是會叫女帝心中留下陰影?
“大人這話就錯了。”沈望舒微微一笑,彈了彈自己的衣袖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幾個人算什麼家人?他們算個屁!本王是什麼身份,他們配本王孝順他們?”
她高高地揚起了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個高傲的笑容,笑容絕美地說道,“這世間,隻有母皇一個可以被本王全心全意地孝順,餘者都是往臉上貼金呢。或者,大人覺得那幾個東西能與母皇並肩?還是大人覺得,您家公子嫁了二皇姐,您就能在皇姐的心裡與母皇並肩,平起平坐了?”
她這話就帶了幾分厲害,靖北侯被這牙尖嘴利鎮住了,二皇女的雙腿竟然忍不住發軟。
她在女帝的審視之下開始冒汗。
“皇姐覺得呢?”沈望舒側身笑問道。
“兒臣的心底,自,自然隻有母皇為重。”
“靖北侯大人呢?”沈望舒繼續笑問道。
“當然不算什麼。”二皇女哪兒敢說靖北侯跟女帝在自己心底一樣兒一樣兒的,一邊暗恨靖北侯扯出這個話題,一邊艱難地說道。
“您看,二皇姐心裡您同樣屁也不算,難道大人同樣要告皇姐不孝麼?”沈望舒笑眯眯地看著臉色鐵青,之後漲得通紅,幾欲暈厥的靖北侯。
“三皇妹!”她隻說不算什麼,可也沒說屁也不算啊,二皇女急忙喚了一聲。
不過這般侮辱,也叫靖北侯的臉被公然扒下來了,但凡還要點兒臉的,隻怕後都不想活了。
靖北侯隻恨自己太過堅強,竟然沒有厥過去算了。隻能勉強忍耐。又見女帝並未為自己出言,就知道女帝心裡對自己不滿,隻好閉嘴不再多說什麼。女帝心裡就更加不悅,隻恨靖北侯挑事兒,二皇女卻竟然隻敢唯唯諾諾,她憋著氣散朝,腳下匆匆地往柔君的宮中去想要排解一二煩悶,走到禦花園的時候,卻見前方一纖細的身影,穿著一件青衫靜靜地立在樹下。
女帝的腳步猛地一頓。
她覺得很熟悉,之後想起,當年的鳳君最喜青衫玉冠,手中執著書卷坐在樹下看書。
她嘴角動了動,正要說些什麼,那道身影緩緩轉身,露出的是一張極美帶了幾分嫵媚的臉。
女帝臉上露出淡淡的薄怒。
是林貴君。
她突然想到最近這些年,林貴君非常喜歡模仿當年的鳳
君,一言一行,連穿衣都喜歡和鳳君相似。
她看著這美豔略帶輕浮的臉,想到二皇女在前朝的不堪,再想到這低賤宮人出身的男人竟然模仿高雅脫俗的鳳君,簡直就跟侮辱鳳君一般。
從前雖他經常這樣穿戴,可是卻從未有眼前這般令她心中生出難以壓抑的惱怒。沉默地看著林貴君淚眼朦朧,帶著十二分的戀慕與思念走到她的麵前,她都不想看到林貴君開口,冷冷問道,“誰叫你這麼穿的?”迎著林貴君突然慘白的臉,她偏頭吩咐道,“扒了他的衣裳,他不配穿。”
她在林貴君“陛下”這般哀怨的呼喚裡抬腳就走,留下第三句話。
“辱及鳳君,削了他的貴君之位,貶為宮人。”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