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木再次離開了墮神海,這是小海豚生命中第二次離開自己的家鄉。
然而,不同於第一次懵懵懂懂被人用蛋糕釣上岸,賣進了水族館的孤單和無助,這一次,他和海怪們正式道彆了,身邊陪伴著的,還是世上對他最好的沈風骨。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安心。
江城墮神海邊,遊艇緩緩停靠在岸,工作人員齊齊抬著一個被黑布籠罩起來的巨型魚缸,下了船,又上了一輛早就等候在此的車,徑直開往東城區最大的私人水族館。
秦蒼同樣坐上了那輛車,臉上卻完全沒有其他工作人員的小心和緊張,反而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神色。
沈家司機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斯文男人,問:
“秦助理就不擔心魚缸裡的海豚鬨脾氣?我聽說,先生最寶貝那條魚,這次還是親自去海邊接的。這麼把魚缸罩起來,海豚能習慣?”
“沒什麼好擔心的,先生的魚……”秦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完後半句,“可是乖得很。”
畢竟,隻要一想到本該裝著小海豚的魚缸此刻根本空無一物,秦助理就是想緊張也緊張不起來。
同一時間,另一艘遊輪之上。
靜謐的臥室裡此刻僅僅點著一盞床頭燈。
暖黃的燈光淺淺地攀爬過純黑色的大床,將蜷縮在薄被下的單薄身形不著痕跡地映照出來,又於無形的寂靜中緩緩蔓延到白色的牆壁上,勾勒出一個清瘦模糊的剪影。
房中靜得仿佛能聽到榻上安睡之人淺淡的呼吸聲。
睡得有些泛紅的臉頰貼著柔軟的黑色薄被,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靈動的雙眸。
忽而,小巧的鼻尖微微聳動了一下,其下嫣紅的薄唇不知何時也開始呢喃著聽不懂的夢話。
安睡的青年緩緩往溫暖的被褥裡埋了埋尚且帶著幾分嬰兒肥的臉,頸間雪白的膚色與純黑的寢被形成鮮明對照,不知何時映入了床畔之人那雙漆黑的雙眸中。
本該留在魚缸裡的海豚再次化身成了相貌精致的青年,被高大的男人從水中抱起,親自幫著沐浴完畢後又抱回了臥室。
而這一切,青年本人一無所知。
床頭櫃上胡亂放著的木頭鴨子還帶著潮氣,旁邊同樣濕潤的貝殼突然傾斜了一個角,咕嚕嚕地在桌上滾了一圈,撞到杯子,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坐在床頭的男人抬眼瞥了一下那隻貝殼,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幽深沉靜的目光再次投注到睡著的青年身上,一動不動,雋永而纏綿。
須臾,男人俯下身,粗糙的指腹撩開青年額上的發,骨節分明的五指輕巧地穿過細軟的黑發,拇指指腹輕輕撫了撫青年泛紅的眼角。
片刻後,男人俊美的臉壓下,薄唇貼上青年微涼的白皙額頭,輕輕吻了吻。
這個吻不帶一絲欲望,熾熱卻充滿了疼惜的味道,更多的是難以抑製的思念與濃烈深沉的情意。
“養養。”
良久,嘶啞的喉間才簡短地吐出兩個字,卻低得幾乎聽不清了。
輕柔憐惜的吻印上額頭,眉心,卷翹的睫毛、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尖、笑起來就漾著兩個甜酒窩的臉頰、白嫩的下巴,以及……正孩子氣地呢喃著夢話的薄唇。
太過憐愛珍惜的吻總是過於克製小心,淺嘗輒止,指腹輕輕捏住青年的下巴,男人緩緩靠近,深邃狹長的雙眸深如月夜籠罩的大海,溫柔而深情。
半晌,青年微微蹙起了眉,無意識地抿了抿紅得過分的唇瓣,呼吸不穩地掙紮著睜開眼,對上了近在咫尺的黑眸。
“……沈風骨。”
青年清透柔軟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威懾力,帶著純然的疑惑和無意識的依賴。
冉木努力從被子裡抽出手,抵在男人肩上推了推,仍舊有些睡不醒地迷糊道:
“你把光擋住了。養養都看不到台燈。”
冉木喜歡睡醒的時候看著燈光,這是他被確診為睡美人症患者後形成的習慣。因為這能幫助他區彆夢境和現實,夢裡的燈總是帶著些許朦朧和迷離,然而現實裡,沈風骨身邊的燈總是明亮溫暖的。
“養養想知道有沒有做夢,怎麼不問我?”沈風骨被推著肩膀,身形依舊紋絲不動。
“因為夢裡也有你,我不知道你是夢裡的還是外麵的。萬一你騙養養,養養也不知道。”
冉木誠實地回答,又試圖推開男人,自己起床。
不曾想,話音剛落,男人有力的手臂便探下去,攬著青年削瘦的脊背,輕輕鬆鬆把人抱坐了起來。
冉木一手搭著男人的肩膀,轉頭環視陌生的房間,麵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