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仔蹲在桌上裝機器狗,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心驚。
冉木對江易的態度,僅僅在一天之內就從警惕轉為了這樣的熟稔,不能不讓人多想。
雖然冉木本來就沒多少警惕心,想法也比較簡單,但旺仔可記得,宋言為了讓冉木接受他,可是花了起碼兩個月的時間。
而且江易之前說的那句關於宋言的話,也相當不對勁。
旺仔左想右想都想不出個結果,隻貓在桌上安靜地觀察著冉木身邊的江易。
江易低頭看了接近五分鐘的書,卻沒有翻一次頁,可他又神色冷淡,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在走神。
沒等旺仔進一步猜測,後桌兩個男生忽然背著書包站了起來,一前一後離開了這片區域。整個借書區就隻剩下了江易和冉木。
這時候,江易才抬起頭,不再看書。
他轉過頭,犀利的目光落到冉木身上,視線在那微卷的烏黑軟發上停留了一會兒,又挪到露出來的小半邊側臉上。
冉木的皮膚一直是白得晃眼的類型,卻又不是病態的蒼白,反而時常泛著健康的紅暈,無論是裸露的胳膊還是修長的脖子,都能讓人感受到其中勃發的生命力。
似乎是趴著睡有些不舒服,冉木埋著頭緩緩蹭了蹭柔軟的臉蛋,又無意識地換了個姿勢,側過頭正對著江易,繼續枕著手臂呼呼大睡。
軟乎乎的臉蛋壓在胳膊上,顯而易見地被壓出了一個微彎的弧度,皮膚軟得像棉花。
江易看了一會兒,握著的手忽然鬆開,露出掌心裡攥著的東西。
旺仔悄悄看了一眼,隨即不解地抖了下耳朵。
那是一把白銀打造的小鎖,看起來和古時候小孩子戴著的長命鎖差不多,上麵還刻了幾個小字,隻是因為角度問題,看不清寫的什麼。
冉木脖子上其實也戴了一個平安鎖,隻是那個鎖非常小,又藏在衣服裡,除了沈風骨之外,彆人基本都注意不到。旺仔也是有一次撞見冉木穿外套的時候把鎖扯出來,才知道有那麼個小東西。
江易手裡那個鎖卻是大了很多,有兩指寬了。
修長的指尖在鎖上撫了兩下,那鎖便忽得泛起了微微的白光,很快就縮小了一倍,變得和冉木脖子上戴著的平安鎖一模一樣了。
旺仔不由咋舌,眼睛瞪大,險些控製不住叫起來。
江易卻沒什麼表情,隻抿著薄薄的唇,伸手探向冉木的脖子,動作相當輕巧地將那條串著平安鎖的紅繩勾了出來,絲毫沒有驚動冉木。
旺仔瞬間急得就要衝過去咬江易,未曾想他才剛剛站起來,江易便轉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緊接著,旺仔就發現自己的四肢仿佛突然被無形的力量束縛,連動一下都沒辦法了,同樣的,他也叫不出聲。
江易將那條紅繩勾了出來,小心地解開環扣,將平安鎖取了下來,托在掌心,垂眸專注地看著。
精致的小鎖由於長時間的佩戴,變得愈發光滑,正麵刻了一個“木”,反麵刻著一個“安”,足以窺見贈鎖的人對冉木的珍視。
江易沒有絲毫猶豫地將那把鎖取了下來,放進兜裡,隨即將自己帶來的銀鎖串了起來,再次動作小心地替冉木戴上。
做完這一切後,他便轉頭,冷淡的目光落在旺仔身上,抬手把機器狗拎了過來。
對著旺仔憤怒的目光,他忽然開口,聲線是前所未有的沙啞,沉靜道:
“晚上回去,記得把今天的事情報告給我。”
說完,他就不再理會機器狗,把旺仔提回原處,臉上再次恢複了冷漠的神色。
而旺仔此時眼睛瞪得都要蹦出來了,哪怕身上無形的禁製已經被解開,他也根本忘記了要做什麼。狗嘴巴一開一合地張了半天,愣是一聲都叫不出來。
他每天晚上對誰作報告?除了那個人還有誰?可這科學嗎?完全無法理解!
他突然有點懷疑這個世界了。
旺仔呆滯地將江易上上下下打量了無數遍,都找不出哪怕一丁點和沈風骨相像的地方,除了剛剛那個極為熟悉的沙啞聲音,和早已見慣的那個運籌帷幄的沉穩眼神。
沈風骨那個聲音明顯就是被熏壞了嗓子後,長年累月形成的低啞聲線,並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出來的。
但江易就是做出來了,他還知道旺仔是活的,知道旺仔和沈風骨的交易,這就很不尋常。
如果江易隻是為了糊弄旺仔,該怎麼解釋他知道的那些事情?
腦中一陣思量,旺仔一時間也不敢貿貿然衝過去咬死江易了。
好在換完長命鎖之後,江易就一直安靜地低頭看書,沒再做什麼。
旺仔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無聲地走到冉木手邊,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條紅繩勾了出來,仔細地打量那把長命鎖。
因為被江易刻意改變了樣子,此刻的鎖和之前冉木戴著的沒什麼兩樣,隻是正麵的“木”改成了“養養”,背麵的“安”換成了“平安喜樂”。
字實在太小,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畢竟原本兩指寬的鎖,刻四個字剛剛好,強行縮小體積就顯得模糊了。
當然也不排除,江易是刻意把字變得這麼模糊的,就為了不讓冉木發現。
察覺到旺仔的動作,江易頭也不抬地出聲說:
“這鎖的威力是之前的百倍,不想他貿然取下來遭遇危險,你最好保持沉默。”
當然,江易沒有說的是,那把鎖除了他自己,誰也拿不下來。但若旺仔願意配合,能讓冉木少受點驚嚇,也是好的。
旺仔聞言將爪子搭在鎖上感應了一下,確實沒感受到什麼邪惡的力量,鎖裡反倒是充斥了源源不斷的生命力,確實是相當強悍的守護力量。
他想了想,走到江易麵前,伸出爪子在桌子上比劃了幾下。
“你和沈風骨是什麼關係?”
江易定定地看完,意味不明地說:“我是江易。不代表我一直是。”
“那沈風骨一直是沈風骨嗎?”
江易肯定道:“當然。”
“怎麼做到的?”旺仔繼續比劃。“你們曾經一起出現在節目,怎麼解釋?”
江易扶了扶眼鏡,將冉木麵前的畫冊拿了過來,上麵幾乎都是海洋生物的圖片。
他隨手翻了翻,漠然道:“墮神不能隨便這陸地上動用本體的力量,這次隻是特殊情況。”
旺仔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並不知道墮神海的傳說,聽了後依舊摸不著頭腦,再要問,江易卻不理睬他了。
無奈,旺仔又轉頭走了回去,繼續蹲坐著,準備等回去了偷偷問冉木。
***
冉木被叫醒的時候,臉頰上貼著熟悉溫暖的手掌。
帶著繭子的指腹有些粗糙,磨得細嫩的臉蛋都泛了紅,摸在臉上卻癢癢的很舒服。
他依戀地閉著眼睛蹭了蹭,迷迷糊糊地抓住了那隻手,睜開一邊眼睛。
果不其然對上了熟悉的俊美麵容。
來人眉眼沉靜,撫摸他的動作卻非常溫柔,見他睜眼,便啞聲哄道:“養養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冉木還有些懵,呆呆地看著對方愣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小聲喚:“參參……”
“嗯。”沈風骨低低應了一聲,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冉木隻覺得渾身懶洋洋的不想動,便軟巴巴地說:“不知道……你不是說二十分鐘來接養養嗎?那就是二十分鐘了。”
“傻不傻,都四點二十分了,你睡了一個小時。”沈風骨抬手輕而易舉地圈住青年的腰,將人抱了起來,攏到懷裡。
冉木忙蹙起眉叫疼,委屈巴巴地說:“手麻了,腰也好痛。”
“趴那麼久能不疼?”沈風骨邊攬著人邊替他揉壓得發青的胳膊,問:“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江易人很好,養養多了一個朋友。”冉木乖乖地坐著不動,仰頭靠著男人的肩膀,眯起眼睛調皮地笑,問:“你猜養養吃了什麼?”
沈風骨勾了勾唇,毫不猶豫地回答:“香草冰淇淋,西瓜,橙汁。”
冉木微微睜圓了眼,忙掙紮著回頭去看男人的眼睛,滿臉驚奇地說:“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因為我和養養是奧特曼。”沈風骨很少開玩笑,突然這麼一說倒把冉木唬得一愣。
冉木糾結地眨了眨眼,說:“肯定是你問過江易了。”
“養養說是就是。”沈風骨替人揉完胳膊,便問:“可以走了嗎?圖書館都快沒人了。”
“你先說你怎麼知道養養在這裡。”冉木執著地問:“我都沒有告訴你。”
沈風骨沉吟片刻,說:“江易說的。”
這話倒是沒什麼可疑的地方,冉木也就不再糾結,邊站起來邊問:“那江易回去了嗎?”
沈風骨替冉木提了背包,無視旺仔一臉看騙子的眼神,將機器狗塞了進去,啞聲說:“江易是學生會部長,晚會表演的事情勢必需要他幫忙。應該是去忙了。”
“養養本來還想請他吃飯的。”冉木遺憾地說,又被沈風骨牽住了手,頓時開心地笑出了兩個酒窩。
沈風骨聞言轉頭,低聲問:“養養覺得是上次節目的江易好,還是今天的好?”
“這個呀……”冉木眨巴著桃花眼想了想,肯定地說:“今天的。不過參參才是最好的!”
“很好。”沈風骨讚許地捏了捏青年的手指,拉著茫然的冉木離開了圖書館。
被困在背包裡的旺仔聽了這話,搖了搖頭道:“我醋我自己可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