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當皇帝之後,十分好學,即便不怎麼學習,愛有差等,還是愛無差等,也是人所共知的爭論。墨家攻擊儒家虛偽,儒家說墨家天真……當然了,這兩家在祖師爺死後,儒分為八,墨離為三,全都四分五裂了。
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指望一群文人能夠為了崇高的使命,團結一致,去做什麼大事情,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有趣的是,自從漢唐以來,尤其是兩宋理學大興之後,很多儒生都回避了這個儒墨著名的爭論,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們談仁義,談王道,講聖賢之學,三綱五常……偏偏不願意談愛究竟有沒有差彆?
其實儒家主張愛有差等,推己及人,這是很現實的,也是很正確的。
你不愛自己的孩子,愛彆人的孩子,不疼自己的百姓,疼彆人的百姓……完全是說不通的,真要是這麼乾了,隻會被當成傻瓜,腦殘,二百五!
可問題是既然這麼明白的事情,為什麼沒人敢說呢?
道理其實也不複雜,因為曆代的儒者,尤其是理學,把三綱五常捧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變成了不可更改的天理!
仁義禮智,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是正確的。所以才有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既然如此,仁義就不能存在差彆,是放之四海,普天之下,不論華夷,全都行得通的。哪怕明知道那些藩國反複無常,貪財好利,也要給他們豐厚的賞賜,一來是為了上國的麵子,二來是為了維護心中的“童話世界”。
不論任何一種學說,推到了極端,那就是錯誤……就比如燈塔國某州,覺得公廁分成男女,對第三類人不公平,所以呢,希望設立無性彆公廁……多好啊,多公平啊,等到推出之後,所有家長不乾了。
媽蛋的,你們這麼乾,讓小孩子怎麼辦?他們什麼都不懂,去哪個廁所?我們還怎麼教育孩子了……從理想出發,卻以鬨劇收場。
所以說,人真的要現實一些,就像儒家,主張愛有差等,就是很好的東西。不但不需要回避,還應該大力提倡才對!
“父皇……最近在萬壽盛典的事情上,出現了爭執。主要就是一些朝臣覺得要對外藩恩遇厚待。不惜血本,甚至反對進行貿易,朝廷不該從四夷身上獲利,應該直接賜給他們財物,讓外藩感恩戴德,從此之後,甘心臣服,替大明戍守四方……”
“放屁!”
朱元璋直接爆粗口了,“照他們這麼說,朕還在九邊屯兵百萬乾什麼?朕隻要給錢,給東西,各方蠻夷就會老老實實,簡直是腦子壞了!讓朕出錢,他們怎麼不把家產拿出來,先送給蠻夷,讓朕瞧瞧,到底有沒有效果?”
老朱罵了一陣,又搓了搓手,突然道:“朕是不是該抄了這幫人的家,拿他們的財產招待外藩啊?”
朱標嚇得臉都變色了,他爹絕對是說到做到,就因為這麼點事,抄家砍頭,實在是太過了。
“父皇,聖壽在即,還請父皇以仁慈為念,不要輕易興起大獄。”
老朱深深吸口氣,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就是太仁厚了,等以後你做了天子,會被那些人欺負的。”
朱元璋教訓兒子,他突然瞧見一直躬身不語的柳淳,老朱咳嗽了一聲,對朱標道:“你記著父皇的話,等你登基之後,一定要重用這小子……咳咳!”老朱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聲音道:“這小子一肚子花花腸子,壞心眼比誰都多,用他,正好跟那幫人來個以毒攻毒,這就叫人儘其才,物儘其用!”
柳淳聽完,差點噴血,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陛下,臣也是按照聖賢的教誨行事,我都能背下《論語》,不信,陛下現在就可以出題!”
朱元璋哼了一聲,“背下來有什麼用?你當那些人真的會按照聖賢的教誨行事啊?聖人說了那麼多話,有用的他們到處講,沒用的就扔一邊,有害的,甚至去篡改曲解!一言以蔽之,都是自私自利之徒,利欲熏心之輩!”
一提到官吏,老朱總是充滿了怒氣。
“臭小子,要說起來,你就比他們好一點……你貪財不貪名,而他們呢,要名利雙收,用老百姓的話怎麼講來的?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著實可惡!”
柳淳都不知道怎麼回老朱的話了。
你罵文官也就罵了,乾嘛非要把我扯進去,自始至終,我都是老實巴交的大好人,我太冤枉了!
柳淳垂頭喪氣,乾脆一句話不說。
可老朱卻興致勃勃,十分高興,“太子,這小子講愛有差等,倒是提醒了朕。聖賢講了那麼多話,到底聖賢的真正用意是什麼,一直以來,爭論不休。曆代大儒,解釋不同,到底該如何處置,朕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朱標沒說話,而是笑著瞥了眼柳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