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朱棣的質問,道衍隻是輕輕一笑,雲淡風輕,沒有半點漣漪。在這一刻,老和尚儼然佛菩薩降世臨凡似的。
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
“殿下,你不該問老衲是誰害了太子,你該問老衲,誰能害太子!”
“啊!”
朱棣的臉瞬間變得蒼白起來,他的拳頭握緊,又緩緩鬆開。
“是因為那把椅子嗎?”
朱棣的聲音變得冷漠淡然,語氣跟三九天的寒風似的,乾冷無情……道衍隻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麼……想殺太子的人,太多了!
朱標身邊的力量非常強大,但討厭朱標的力量,卻更加驚人!
掰著手指頭算算。
這些年朱標得罪了多少人?
或許很多人都忽略了,在洪武二十年,朱標諫言,廢了錦衣衛,直到現在,錦衣衛還不能明目張膽辦差。
他們想要抓人,除非有聖旨,否則就要經過刑部走程序,沒有刑部的批文,錦衣衛根本動不了。
試問,錦衣衛能不記恨太子嗎?
柳淳接到了貔貅衛的密報,貔貅衛跟錦衣衛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乾淨嗎?
再有,跟太子有競爭的,就是幾大藩王,朱棣有野心,朱樉和朱棡的野心更大!其餘的齊王,蜀王,代王……想取代朱標的人,不在少數,隻是以前沒有機會罷了!
要說起來,朱標最新得罪的,也是勢力最龐大的一群人,那就是文官!
因為朱標在最後關頭,站在了變法的一邊。
甚至在臨死之前,他也要拚儘最後的力量,給變法最大的助力!
或許是朱標深愛著父皇打下的天下,也或許是朱標知道了什麼……他的最大支持者來自文官,這些年文官傾注心血和希望,想要把朱標變成理想中的聖明天子。
可誰能想到,朱標背叛了文官。
或許在一些人的眼裡,朱標要比柳淳之流還要可惡。
畢竟柳淳從一開始,就給他們擺開了車馬炮,鬥成什麼樣子,各憑本事。
可朱標卻實實在在,背叛了他們,這就不可饒恕了!
光是想到這裡,朱棣就不寒而栗。
原來看似人畜無害的大哥,居然成了這麼多人的眼中釘!
要想坐穩那把椅子,就要做好舉世皆敵的準備吧!
就像父皇那樣!
曾經一度,朱棣也覺得老朱太過殘暴,可現在看起來,或許是剛剛好而已!父皇也是被逼出來的,沒法子!
朱棣有雄才,也有大略,但從他出生,到接受教育,再到就藩北平,幾次出征塞外……整個過程,雖然很勵誌,但說起來,也就是那麼回事,並不算多突出。
可直到此刻,朱棣身體裡的天賦徹底覺醒了!
他看清楚了權力爭鬥的殘酷和無情!
大哥學會了明辨是非,看懂了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可他還差一點,或者說,來不及學怎麼保護自己,就被人暗算掉了!
朱棣暗暗咬牙!
他必須汲取大哥的教訓,要學會藏拙,學會保護自己……朱棣思索了許久許久,等他抬起頭的時候,道衍已經消失不見了。
朱棣微微沉吟,突然伸手握著額頭,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燕王病了!
朱棣因為大哥死去,悲傷過度,不能理事,相比起其他藩王,針對變法的問題,並沒有急著表態。
而此刻的京城,還沉浸在悲痛之中,太子朱標停靈七七四十九天,時間超長……按理說,朱標感染瘟疫,應該儘早出殯,但卻沒人敢跟朱元璋講,畢竟皇帝太舍不得兒子埋進土裡了。
倒是這些天,不論是東宮,還是那些太醫,太監,宮女……偶然有人身體不舒服,但是卻沒有嚴重的瘟疫出現。
一直在密切觀察著這些的柳淳漸漸有了猜測,朱標應該是感染了瘟疫沒錯,但他是那些帶著病菌的百姓,傳給他的。
有的瘟疫會在人群之中傳播,毒性越來越厲害,但也有的,會越來越衰弱……柳淳不是傳染病的專家,也沒有先進的檢測手段,他弄不清楚朱標感染了哪一種瘟疫……或者說,暗害太子的人,也未必懂得瘟疫的情況!
但問題來了,他怎麼知道,一定能殺死太子呢?
是不是另外有手段?
還有補刀的人嗎?
柳淳不斷思索著,想要找出真凶!
唯有如此,才能告慰朋友的在天之靈!
“殿下,我會給你報仇的!一定!”
柳淳暗暗發誓。
他每七天都會去東宮拜祭,從來沒有間斷。
這是第六次了,下一次朱標就要出殯安葬不管貴為太子,還是普通的百姓,最後的歸宿都是一抔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