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當時同意了,還覺得孫兒替自己著想,十分孝順。
可再回頭想想,又覺得不妥……祖父再親,總不能超過父親吧?那可是殺你爹的凶手,豈能輕易放過?
若是換成嫉惡如仇的,一定會要求明正典刑,哪怕會弄得皇帝不快,也在所不惜。
朱允炆這個孩子,是太小心謹慎了,還是……老朱不敢想下去了。
說實話,短短的兩三年時間,先是臨安公主,接著是汝寧公主,然後是潭王,太子,還有晉王!
哪怕子女再多,也架不住一個接著一個死去,而且死的又是那麼慘,幾乎沒有善終的,哪怕是鐵石心腸,也會破碎不堪。
用不著仔細觀察,就能發現朱元璋比以前明顯老了許多,鬢角的頭發都白了,原本筆直的背部,也出現了彎曲。
表麵上如此,而精力更是大不如前,他處理國政的時候,常常會莫名其妙地出神,不複昔日的果斷明快。
任何人都會衰老,朱元璋也不例外。
他多希望太孫能快速成長起來,順利繼承皇位……老朱不敢想象,以他現在的情況,還能不能經得起一場天崩地裂的變故了!
出神半晌,朱元璋突然道:“備車,你不要忙了,陪著皇祖父出去,我們親眼瞧瞧,那小子要玩什麼花招!”
朱允炆乖乖答應,他服侍著祖父,上了馬車,悄悄出宮。
馬車徑直趕到了碼頭,在這裡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
因為一個持續了很長時間的爭論,今天終於要有一個結果了。
燕王二公子朱高煦跟周王朱橚,關於鯨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柳淳曾經讓他們親手解剖,可光是解剖一頭鯨,也說不清楚。
而且很多在京的讀書人,也加入其中,他們遍尋古籍,佐證自己的觀點,基本上都堅持認為,鯨就是大魚!
朱橚備受鼓舞,可隨著捕鯨的增加,一頭頭的鯨魚被切開,朱橚也不得不動搖了。
鯨的確跟普通的魚,是不一樣的!
除了沒有鱗片,沒有魚鰓之外,包括心臟器官,都跟魚相去甚遠。
“五叔,你總是拿古聖先賢說事,我想問你,哪位聖人抓了這多鯨,哪位聖人親手剖開過?他們都沒做過,憑什麼說他們講的就是對的,為什麼要相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古書?”
朱橚繃著一張臉,冷哼道:“彆得理不饒人,我還是不信!”
“那今天就讓你心服口服!”
朱高煦對著碼頭上的船工大喊:“準備怎麼樣了?”
“請二公子放心,今天抓的是一頭母的,肯定能成!”
“好!趕快動手吧!”朱高煦大笑道:“我要讓五叔無話可說!”
工人熟練切開鯨厚實的皮膚,像庖丁解牛一樣,把這頭龐然大物的秘密,展示給所有人。
柳淳帶著門人弟子,就在遠處看著。
濃烈的血腥氣,很刺激鼻孔。
但大家夥什麼沒見過,早就不在乎了。
湯懷湊到柳淳的旁邊,笑嘻嘻道:“師父,你說二師兄能贏不啊?”
柳淳還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嘴裡的二師兄就是朱高煦!
柳淳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希望你們能看出一點門道,領悟科學的本質!”
就在這時候,鯨魚的腹部完全切開,工人翻了半天,抱出了一頭已經死亡的小鯨魚……朱高煦顧不得滿地的血水,撒腿跑過去,就連朱橚也吃驚地跟過去。
朱高煦看了又看,終於得意道:“五叔,這次你服氣了吧?鯨是胎生的!和魚不一樣!”
朱橚啞口無言,爭了這麼長時間,他這是一敗塗地了。隻能氣得甩袖子離開,朱高煦得意大笑。
“你們要仔細找找,沒準還能找出龍涎香呢!”
在半個時辰之後,果然有人捧著黑乎乎的東西,衝朱高煦大喊:“二公子,真的有啊,是不是這玩意?”
他們這邊歡聲笑語,遠處的馬車上,朱允炆卻臉色蒼白,搖頭道:“這,這未免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