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很想投靠柳淳,可問題是他是文人啊,雖說當了官,可還是有點文人的高古的。讓他直接跟一個比自己年紀小一半還多,又臭名昭著的家夥低頭,抱大腿,怎麼都有點難為情,畢竟人還是要臉的。
劉皇叔請諸葛孔明,都三顧茅廬呢!
柳淳想用我,那也要來三次大牢,來不了三次,最少兩次也行,反正不能立刻投降……不對啊,貌似他每說要用我啊!
唐韻終於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此刻柳淳已經邁步走出去了。唐韻可急壞了。要說光是罷官回家,也無所謂了。
但他等於是背叛了所有的文官,這事情就麻煩了。
說來諷刺啊,比如身為鐵骨錚錚的禦史,你得罪了皇帝,隻要皇帝不殺,多半你就死不了。
回家之後,不但日子過得舒服,還能在士林中得到很高的讚譽。
但問題是一旦你得罪了士林,那就完蛋了,想要整死你,花樣實在是太多了。比如範仲淹,蘇軾這種,就活脫被不斷貶官,給折騰死了。
像嚴嵩那樣的,小心伺候皇帝一輩子,致仕之後,兒孫死了不說,八十多的人,要撿墳地裡的貢品活著,那叫一個慘啊!
唐韻也不是傻瓜,他供出了安童,從安童下手,又不知道會牽連出多少人來。這幫人的門生故吏,親朋好友,會放過自己嗎!
他回家之後,那就是死路一條,還有更慘的,生不如死。
到底是當過禦史的人,有那麼一股子狠勁兒。反正都背叛了文官,不如就徹底一點!
他總算想通了,此刻柳淳卻已經走得很遠了,隻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唐韻從床上一躍而起,桂花鴨掉在了地上,一壇子花雕也碰灑了,他顧不上了,赤著腳衝過來。
“柳大人,柳指揮使!下官有事情稟報,有要事要告訴大人啊!”
……
柳淳笑嗬嗬瞧著唐韻,淡然道:“你說願意戴罪立功,願意幫忙辦案子。可你打算怎麼辦?你能比錦衣衛還厲害,或者說,你比三法司更有本事?說到底,你就是一個犯官,我又為什麼要給你機會呢?”
柳淳這話,純粹是欺負唐韻腦子不夠用,你要是不在乎他,何必跑到了詔獄來看他呢?難道你指揮使大人,就這麼清閒,有空關心一個罪犯?
柳淳的心思不難猜,可唐韻此刻像是溺水的人,揪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哪裡願意撒手,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
“柳大人,錦衣衛辦案,小人自然佩服,可錦衣衛畢竟不懂文官的事情,難免有些魯莽疏漏。至於三法司,他們一心回護,又怎麼會老老實實把案子弄得水落石出呢!”
柳淳輕笑,“唐韻,你的口氣可不小啊,難道說,你有辦法,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不敢說查清楚,但小人也能揪出安童的同黨!把他們繩之以法!”唐韻笑道:“大人在刑部說,要靠真憑實據辦案,要把案子辦成鐵案,小人捫心自問,正好能幫上大人!”
“哈哈哈!”
柳淳輕笑,“唐韻,你是不是太過自信了?你覺得本官查不清楚,對吧?”
“非也!”唐韻搖頭,“大人固然精明睿智,可不管怎麼說,大人還不太清楚文官的勾當,更何況這麼一個小小的案子,怎麼能輪得到大人出手呢!”
柳淳點頭,“唐韻,你的確說服了我,可你也清楚,錦衣衛不是什麼大衙門,你要是進來,我最多能給一個經曆官。偌大的錦衣衛,也就是經曆是文官了。你,有興趣嗎?”
唐韻聽到這話,眼睛都直了。
經曆官這個位置,柳淳也乾過,隻不過他那是大寧都司的經曆,但二者的執掌幾乎差不多,錦衣衛經曆官也是管公文出入,謄寫文書,檔案封存一類的事情。
看起來不算什麼,但是彆忘了,錦衣衛可不是文官編製,不管是指揮使,同知,指揮僉事,千戶,百戶,全都是軍銜。
換句話說,經曆官就是錦衣衛文職的頭兒。
而且柳淳對錦衣衛提出了要求,要講究真憑實據,要按照大明律辦事。唐韻那可是禦史啊,對於大明律,他早就爛熟於心,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要是進了錦衣衛,等於是如魚得水。
他還不知道柳淳給錦衣衛提出了識字背書的要求,假如知道了,此刻一定跪在地上,高呼大人英明了。
唐韻能受人指使,誣陷荀順慶,就足以證明他是個貪圖名利的小人,在他的眼睛裡,權柄金錢,絕對比名節重要,二者可以兼而得之最好,如果不能,該丟什麼,他門清!
想到這裡,唐韻撩起袍子,老老實實跪在了柳淳的麵前。
“大人,卑職願意供大人驅使,求大人收留!”
柳淳默默看著他,等他磕頭之後,才不鹹不淡的一笑。
“唐韻,這個案子的事情,本官會安排人去查,你初入錦衣衛,也不好讓你閒著……我給你派十個人,你自己看著辦吧。”
柳淳說完,邁步就走了。
這回唐韻有點傻了……自己下了這麼大的本,又是保證,又是磕頭,怎麼大人好像不太重視我啊?
難道他還是不相信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