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季的海風總會很強烈,柳淳的船隊鼓足風帆,快速駛入了渤海,北平不遠了。
就在這時候,丘福終於叩響了艙門,來求見柳淳。
“末將見過柳大人。”
柳淳淡淡笑著,沒有客氣,坦然受之,他指了指對麵的座位,“丘將軍,請請坐。”
丘福眉頭微皺,但是很快坐了下來,抱拳拱手。
“末將是個粗人,不懂什麼,冒昧前來拜見柳大人,隻是想請教一事。”
柳淳道:“請講。”
丘福沉著臉道:“柳大人,末將覺得你似乎對二殿下有些偏見!”頓了頓,丘福又道:“末將向大人明言,軍中將士,都很欽佩二殿下。他勇猛善戰,頗有燕王之風。這次守衛北平不失,二殿下居功厥偉。領兵打仗的都講究論功行賞,如果處事不公,末將唯恐人心難平。”
丘福說完,仔細盯著柳淳,希望從他的臉上,能看出一些端倪。畢竟把陳瑛留在雙嶼,讓丘福極其不舒服。
很可惜,柳淳經過了這段時間的曆練,實在是成熟太多了。
哪怕麵對著道衍一般的老妖孽,都絲毫不會露破綻,更何況丘福這個莽夫。
柳淳隻是不鹹不淡道:“丘將軍,你身為領兵大將,隻管忠心打仗就是。賞罰之事,我相信王爺心裡有數,該給什麼,不該給什麼,王爺比咱們做臣子的清楚。所謂擢黜之恩,皆出自上,你以為呢?”
丘福略微遲疑,他晃著頭道:“柳大人,你的話末將當然讚同,可也不能讓大家夥寒了心啊!王爺起兵靖難,全是弟兄們豁出性命,打到今天的地步。柳大人,若是沒有我們拖住百萬大軍,你也沒法橫兵江上,更沒法逼迫朱允炆求和吧?”
“這倒是實話。”柳淳點頭,“我隻是恰逢其會罷了。”
丘福絲毫不覺得自己失言,繼續道:“弟兄們出了這麼大的力氣,總不能讓那幫窮酸文人爬到我們的頭上吧?二殿下有勇有謀,無論如何,都是最好的人選。”
說到了這裡,丘福乾脆挑明道:“柳大人,這次王爺回北平,勢必登基稱帝,才能和南朝爭鋒。王爺稱帝,儲君之位是誰的?讓世子直接變成太子,我是不服氣的。不光是我,還有許許多多的將士。”
“還是那句話,賞罰要公平。柳大人,你是王爺看重的人,說話比我們有用,我想懇請柳大人向王爺諫言,儘快冊立二殿下為太子,以安人心!”
柳淳聽完,突然笑了,“丘將軍,這麼說吧,我早早離開北平進京,又詐死了一段時間。靖難以來,我去了西安,成都,又到了雙嶼……唯獨沒回北平,算起來離彆故土也有快十年了,北平發展成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了。但是你說得對,賞罰必須公平,如果大家夥都讚同,我自然會從善如流的。至於王爺怎麼決斷,我也會跟他好好談談……總之,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丘福從此船艙出來,仔細咂摸柳淳的話,初聽之下,似乎是要支持朱高煦。可仔細琢磨,他說不了解情況,又說從善如流,不會讓人失望。
他究竟是不讓誰失望啊?這個“大家”,是武夫,還是文官?
柳淳根本沒有講清楚。
總而言之,似乎什麼都說了,又根本什麼都沒說。
真是該死啊!
丘福越發生氣,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打官腔的窮酸,沒想到柳淳居然是這麼個人,太失望了!
丘福暗暗發狠,就算柳淳不幫忙,他們這些人也能把朱高煦推上儲君的寶座,不信就走著瞧。
船隊離著碼頭越來越近,柳淳立在船頭,任憑海風吹拂,心中的思緒飛揚,想的事情很多……
說起來,他的確讓朱棣的勢力變得更大了,整個靖難也容易了許多,甚至他還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最明顯的就是徐增壽,張玉等等,
隻不過柳淳的布置,也讓朱棣手下的勢力,非常複雜。
支持兩頭小豬的人馬,提前跳了出來,還有那些藩王,以及變法派和保守派,各種各樣的地方勢力,他們也都會跳出來爭權奪勢。
不要說未來,就算是當下,局麵已經夠熱鬨了。
柳淳涉水上岸,踏著蒼茫大地,心中暗暗思量:隻怕從這一刻開始,就要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了。
打碎一個舊世界需要勇氣,建立一個新世界,需要更大的勇氣。
大破容易,想要大立卻是難上加難……柳淳在沙灘上駐足,任由海水濕潤鞋襪,冰涼的刺激,讓他的大腦格外清醒。
駐足了一刻鐘,柳淳才繼續向前,這一次,他的腳步不再遲疑。
柳淳回來了!
不光是柳淳,還有梁國公藍玉,宋國公馮勝,原吏部尚書茹瑺,戶部尚書鬱新,左都禦史楊靖,中山王四公子徐增壽……許許多多的人,全都到了北平。
僅僅柳淳一個,那就足以衝擊整個格局了,還不要說這些人了。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時刻,誰都想搶占優勢地位,麵對外來者,又都保持著強烈的警惕。
朱棣還要兩天的路程,才能趕回北平,如今留守北平的還是張玉,他率領著所有將領,在十裡亭,等待著柳淳的到來。
一見麵,張玉就給柳淳一個熊抱,他跟朱能不一樣,是個含蓄的人,可見到了柳淳,還是難掩心中的激動。
“柳大人,你可算來了,說實話,末將是真的扛不住了,有柳大人在,我心裡就有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