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略微沉吟,低聲道:“臣,臣知道了為官的無奈!”
“無奈?怎麼講?”
楊士奇低著頭,順著眼道:“臣過去隻知道以是非對錯來做事,如今臣卻知道了,真正做事,是要兩害相權取其輕。”
朱棣瞧了眼柳淳,忍不住笑道:“怎麼樣?他領悟的不慢啊?”
柳淳欣然點頭,讚道:“楊士奇本就是人才,臣是半點都不意外。”
被兩位大佬誇獎,楊士奇反而不好意思了,“其實早在長沙的時候,我就該明白這些道理,遷延了好幾年,實在是慚愧。”
楊士奇不是迂腐的人,當他宣布要落實分田之後,應天城裡,幾十萬青壯,全都翹首以盼,渴望分田,渴望返回鄉村,他們的眼神讓楊士奇不寒而栗。
應天這邊也的確撐不住了,且不說糧食不夠吃,每天各種搶劫偷竊的案子,就能讓人瘋掉。
京城就像個隨時會崩塌的堰塞湖,每拖延一刻,水就高一分,如果不紓解,會是什麼結果,根本不敢想象……
“鄉下的士紳,他們竭儘全力,阻撓分田。讓佃農鬨事,雇傭打手,花錢收買,暗中刺殺……他們什麼都來了!”
楊士奇朗聲道:“歸結起來,就是不願意吐出土地。臣過去總想著,士紳之中,也有好人,他們的田地也不是隨便得來的,同為大明子民,不該把他們當成予取予求的魚肉。”
“可現在臣懂了,一麵是幾百萬的流民,一麵是捂著土地不肯放手的士紳,不管他們有多少道理,在朝廷生死存亡的關頭,都是沒有道理!”
朱棣雙眼神采奕奕,盯著楊士奇,這番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了。
那些喜歡清談的儒生,總是喜歡講應該如何如何,他們從來沒設身處地想想,到底能怎麼辦!
身為一個國家的主宰,必須解決問題才行,不然問題就會解決他。
“楊士奇,所以你動用了站籠之刑?”
“嗯!”楊士奇道:“臣已經放告,讓百姓狀告士紳,順便將他們治罪,清查土地。”
柳淳聽著楊士奇的話,笑道:“假如有些士紳名聲不錯,或者百姓不敢告狀,你又打算怎麼辦?”
楊士奇咬了咬牙,“一切以土地為重!如果不成,就坐他們一個建文餘黨!”
柳淳厲聲道:“你就不怕冤枉好人嗎?”
楊士奇迎著柳淳的目光,毫不遲疑道:“少傅大人讓下官曆練,不就是讓下官明白大勢所趨嗎?違背大勢就是最大的惡!一個人的好與壞,並不重要了。”
柳淳和朱棣相視一笑,楊士奇的確有些才乾,他能迅速領悟做事情的真諦,絕對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助手。
而且楊士奇提到了一個關鍵的事情,那就是建文餘黨!
朱棣柳淳之所以引而不發,就是在等這個時機。
要想順利推動變法,把土地收上來,就必須鏟除士紳集團,做這件事情,則是要師出有名。建文餘黨,就是最後的理由!
錦衣衛衙門,正好關著黃子澄等人,從上到下,都該徹查清理了。
朱棣欣然道:“楊士奇,你從明天開始,將手頭的事情交給楊榮和解縉。你去和練子寧,還有紀綱,一起辦黃子澄等人。曾經的舊案要弄清楚,該有罪的人,一個也不要放過……還有,要著重把他們反對變法的原因展示出來,凡是反對變法,皆是朱允炆一黨!”
“臣……明白!”楊士奇強壓著激動,立刻答應,朱棣這是把他當成了心腹,委以重任,看來自己是經過了考驗。
打發走了楊士奇,朱棣欣然道:“等把建文舊臣處置完畢,本王也該名正言順,繼承父皇的基業了。”
“柳淳,你有什麼安排沒有?”
柳淳道:“王爺請放心,臣已經在籌劃了,百官擁戴,萬國來朝,這些都要有……對了,還要有宗室藩王一起……”柳淳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王爺,貌似,差不多,好像……把周王殿下給忘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