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禦史言官都在捫心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是大禍臨頭,還是有人陷害?
漸漸地,大家比較傾向於陷害。
道理很簡單,都察院的人太多了,大家又彼此互不統屬,裡麵分成了各種各樣的小圈子。就算那七個人完蛋了,總不會燒到他們頭上。
太師柳淳為了出氣,才用這種辦法,來羞辱都察院。
不過沒有關係!
隻要這次弄不死我們,就有你柳太師的好看!
或許我們一時拿不下來,但隻要拿出愚公移山的勁頭兒,最終獲勝的必然是我們!
這些人不停給自己鼓勁兒,腦袋中不斷推想,如果出了事情,該怎麼回話,如何應付……他們相信,隻要有說話的機會,就不會輸。
正在所有禦史敢怒不敢言的時候,突然都察院外,竟然亂了起來。
這一次足有六七十人,氣勢洶洶殺來,他們全都是官員,而且還都穿著代表言官的獬豸紋官服。
難道又是一夥禦史?
都察院的人不都被看管起來了?
朱勇遲疑片刻,就清醒了過來,來的人是另一個衙門,同樣是言官,他們是監督六部的六科廊!
為首一人,正是吏科都給事中。
此人名叫錢嘉,他四十出頭,身材瘦小,但是精氣神十足,尤其是一雙金黃的眼珠,來回亂轉,透著精明強乾。
當聽聞都察院被刁民圍攻之後,六科廊就立刻動了起來。
所有給事中聚集在了一起。
六科的位置特殊,外人沒法直接攻擊他們,但是兔死狐悲,還是讓這些人如喪考妣。
錢嘉咬著牙,“諸位,前不久就傳出聲音,說是要改革言路……我這個人,絕不貪戀權力,若是對天下蒼生有好處,我情願意回家種田,粗茶淡飯,老此一生。奈何朝中當塗掌道之人,竟然以這樣下作的手段,殘害,羞辱都察院!”
“同為言官,我們六科廊能袖手旁觀嗎?我們要是還不站出來,勇鬥權奸,豈不是等著人家下殺手嗎?”
“大家夥都是七尺漢子,鐵骨錚錚,一腔熱血,咱們能認輸嗎?”
錢嘉是個鼓動人心的高手,一番話下來,已經被氣氛煽動起來。
他心中暗喜,但是直接衝上去,還不是最好的辦法。因此他又哀歎道:“我知道大家夥都是有妻兒老小的,你們不願意冒險,我很明白……所以這一次就讓我挺身而出,前去支援都察院,有我一個人在,也總算咱們六科有了態度,沒有當縮頭烏龜!”
說到這裡,錢嘉竟然紅了鼻子,他委屈巴巴道:“我為了言官尊嚴而死,死得其所。你們不要疼惜我,也不用管我的家人,隻要能用一口氣在,就不會輸!”
“陛下已經收了東廠之權,又要廢掉言官,莫非說,這天下都要歸一個人說了算嗎?”
如果說之前的話,純粹是表演,那麼這句話可是最有份量的!
的確,在東廠遭受重創,內廷啞火的情況下,再把科道給廢了,從今往後,誰還能製約柳淳啊?
朱棣再相信柳太師,也不能把江山社稷都給姓柳的啊!
沒錯,這就是機會!
而且是勝算很大的良機。
不愧是錢科長,就是厲害!
一直沉默的六科廊終於有人站了起來,鼓噪著高舉拳頭,切齒咬牙,要替朝廷鋤奸!
見氣氛被鼓動起來,錢嘉暗暗鬆了口氣,下一秒,他氣勢洶洶,高舉拳頭。
“走,跟我去都察院,咱們科道聯合起來,一起找陛下伸冤去!”
就這樣,六科的人馬終於殺來了。
而就在這時候,朱棣的第二道旨意也來了。
“著令朱勇押解所有言官進宮聽候發落,一個不許落下!”朱棣的旨意,殺氣騰騰,誰也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