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她的瞳孔縮了縮,旋即若無其事說:“我知道的。”
她抿唇笑起來,眼瞳裡掠過一絲冷凝的光芒,“但沒關係,不是說,囚犯對獄警不敢輕舉妄動嗎?”
有潮水拍擊暗礁的聲音,隱隱傳來,在她耳邊嘩啦響起,她垂下眼簾,安靜內斂。
董野對她天真的想法不說什麼,隻是在前麵領著路,帶她回到獄警辦公室後。
他才慢慢說了一句:
“這個準則,的確是他們不敢違背的一條標準。”
“但這個島上沒有傻子,”董野嘲諷地笑了笑,“但凡是送進這裡服役的犯人,各個都是精英天才。你猜他們會不會尋求另一條路,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們所有人的目的,都是逃出這個島嶼。
因此,答案不言而喻。
宋渺看著他離開,然後想起了袁崧所警告她的“今晚小心”。她的睡意全無,關上門後,她靠在臥室門邊,看著這個臥室裡,殘餘的男性化布置。
燈塔的光芒如晝。她從窗口遠遠望去,心臟穩穩地跳動著,沒有一絲不安。
宋渺將董野的外套擱在衣架子上,然後往床走去。
她在毫無睡意的情況下,爬上床,緘默地合眼閉目養神,為清晨的戰役做好準備。
*
許多冶在餐廳吃飯,他愛好口味濃重的芝士,於是這位曾經陷身黑心醫療事故的醫生,慢條斯理地吃起餐桌上的芝士烤肉醬。
島上沒有廚師,但空投到島上的,多是做好的食品,由材質堅固的保溫箱放好,提供方是這個島上囚犯的所屬國家。
宋渺走進餐廳,就看到絲毫不減的豐盛佳肴,有比昨晚見到的更珍貴的食材,還有美酒等等……她穿著一身簡單的獄警服,與在餐桌前吃飯的許多冶對視。
這個昨晚借口不適要見她的犯人,有著一張童顏,他長得清秀極了,看人時無害而謹慎,比和櫻的長相還要柔軟白皙。但宋渺知道,在座的所有囚犯,都是人不可貌相。
許多冶望著她,他舔了一口芝士醬料,一點點彎唇朝她笑起來,“小櫻花,早上好。”
他甚至還問她睡得好不好。
宋渺眼下有烏青,很明顯是昨晚的打攪讓她心有忐忑,緊張到難以再次入眠,但她沉默一會,說自己睡得還行。許多冶沒有任何愧疚神色,他朝她微笑,聲線是淡淡的憂愁,風花雪月一樣柔軟細膩,“小櫻花,我昨晚睡的可不太好呢。”
宋渺拿著果汁,喝了一口,她在此時環視周圍,發現食堂裡隻有寥寥幾人。
緊接著,就聽到許多冶說:“昨晚我很想小櫻花,隻可惜你沒呆多久就走了……”宛如變態一樣的話語,自他口中吐出,先天性外貌優勢,讓他看上去很是怯弱,仿佛鄰家弟弟。
但是,這個名叫許多冶的亞裔醫生,語氣柔軟,如果她隻是個簡簡單單普普通通,沒見識過太多俊男,或者就剛好吃這一套的女獄警,恐怕會因為他的聲線軟化心靈,放下心防。
宋渺喝著口中的果汁,她靜靜地朝他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這就是,董野說的,另一條路吧。
借由自己的外貌優勢,如果能夠勾引到她,那麼很快,這樣蠢笨的女獄警就會成為他的階下囚,為他瘋狂為他策劃逃出島嶼。
像是上一個獄警,袁崧為他弟弟所做的那樣。
許多冶是這些人中,嘗試做的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們所有人大概都在估摸打量著她,思考著下一步,他們能從她身上汲取出什麼利益來。
宋渺看到袁崧走進餐廳。他依舊是一身黑衣黑褲,麵色冷淡,瞧見安然無恙的她時,還愣了愣,旋即又彎眸笑了。
“小櫻花,這麼早來吃飯。”
他以陳述句道,懶散走到她麵前,摸了一個法棍,在嘴裡咀嚼,邊吃邊說:“這是什麼時候空投送來的?有些不新鮮了。”
許多冶:“大概兩天前。”
“再過兩天,就又要空投一波了。”
餐廳裡隻有幾個人,宋渺坐下,安靜地吃起飯來,她注意到,餐廳裡除袁崧以外的其他人都在暗地打量著她。似乎在揣測著,把握著她的性格習慣。
也唯有袁崧混不在意,他掐了一截法棍給她,挑眉:“要嘗嘗看嗎?”
宋渺拒絕了,她兀自喝著口中果汁,灰藍眼眸浸著汪汪水樣的澄澈。她以為袁崧不會再說什麼話,誰料到,就在許多冶準備收拾自己的餐盤時,袁崧說了一句話。
“昨晚,你一個人去的嗎?”
許多冶停下腳步,他並非刻意一樣,瞧了宋渺一眼,眼中含著笑意,旋即離開。
宋渺不清楚他問的是什麼,隻含糊不清地嗯了聲,“不是。”
袁崧嚼著法棍,眼尾有著凜人的弧度,他漫不經心地說,像在開玩笑:
“下次我要是深夜找你,你敢一個人來嗎?”
宋渺含在口中的果汁遲遲沒能下咽。她看著他,眼裡有霎時茫然,而這茫然下的利刃,沒人瞧見。
袁崧嚼淨麵包,他不再等她的答案,隻說:“隻要我說一句單獨找你,就沒人敢陪你來。”這一句話說的時候,情緒淡淡,他在笑,黝黑眼瞳看向她。
眼裡幽幽的情緒,她看不清是什麼意思。
但是宋渺渾然不懼,她喝完杯中果汁,溫聲細語地說:“我不喜歡有人打攪我睡覺。”
“所以,不去。”
董野說什麼來著?
哦,管這些囚犯去死。
袁崧現在不是獄警,而是囚犯,所以,他同樣適用於這一條。
她自己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