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忽略之前的問句,對她說:“不早了,回去吧。”
宋渺順著他一同站起來,她沒有反駁他,但在他即將踏出臥室往外走時,喚了他一聲“董野”。
他回身看她,疑惑地挑了挑眉。
宋渺站在他的書桌前,手上還拿著那一瓶酒:“介意我借走一兩本書嗎?”
“嗯,拿吧。”
不甚在意說,董野從衣架上取了件外套,如往常那樣,給她罩在肩上。
她取了那本安徒生童話。
*
中秋節的尾聲是和和韞一起過的。
島上的深夜總是喧囂,有人在監獄樓間唱著不知名的民謠,曲調憂傷;還有人在吹薩克斯,甚至還有人在餐廳留了很久,也不知道是想多吃點月餅還是不想回臥室。
和韞不能像袁崧與董野那樣穿過鐵門來找她,宋渺隻能留在他的那一棟樓,在走廊間與他說話。
“哥哥,我們大概五六個月就會回家了。”她說,手上還拿著那本書。因為微醺,她心情懶散,手指漫不經意地翻著書頁,借著月光默讀著裡麵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
和韞從臥室門走出來,聽到這句話嗯了一聲。他走過來,卻一見她就覺得哪裡不對勁,男人湊近聞了聞她的肩窩,宋渺沒躲過,他就因此嗅到了酒味。
“你喝酒了?哪裡來的酒?”
宋渺這下子才想起來前半小時她喝過酒的事實。
“從餐廳裡拿的,好喝。嗯。”
她裝腔作勢,書被她合上,這時候要專心撒謊,不能露餡。也千萬不能暴露是在燈塔喝的酒,喝酒對象還是董野。
哪怕他對董野的好感度比對袁崧高,也絕對不會容忍她在夜晚與男性喝酒。
和韞冷冷地看她,瞄見她藏在緊張後喝過酒的愜意,他不知說些什麼,最後憋出一句話,頗有點咬牙切齒:“下回再讓我瞧見你喝酒——”
“就打死櫻櫻!”
宋渺嘴快。
和韞:“……”
他幽幽地看她,最後還是忍俊不禁,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腮幫子,看她吃痛喊哥哥鬆手。這才罷休。
月亮圓圓的亮亮的,他的灰藍色眼睛在月光下沉澈乾淨。
“對了,哥哥,”宋渺佯裝無意地問道,“一般來說,董野卸職以後要去哪裡?”
這是她剛才一直在想的。卸職的守塔人該去哪裡?董野出生自練島,在這裡生活了三十餘年,他一旦不再是守塔人,便不能再留著。
除非他也變成囚犯,才有可能留下。
和韞說:“應該是離開這裡,有人安排給他工作。”
他看她有點好奇,“怎麼突然問這個?”
宋渺捏著手中書頁,尚未回答。她隨意一瞥,看到安徒生童話的扉頁有幾個稚嫩的字。
上麵寫著董野的名字。
這是幼年的董野寫下的。字跡天真,董野兩個字寫得要飛出去一樣。
若是由彆人看,準會覺得這孩子性格不定,多動活潑,不是個耐得下心的性子。
但是相反,這個要飛出去的“董野”二字的主人,卻安安穩穩繼承了燈塔,在島上待了這麼多年。
她指尖摩挲這字跡,沉思對和韞說:“因為想著未來或許還有可能與他同事,所以想問問。”
和韞皺眉。
“哦,那不太可能,當過守塔人的,未來的工作也不會和你相似。”
“你適合文職工作,他不一樣。”
“對了,這本書是誰的?”和韞眼尖,看到了上麵的名字,“……董野的?”
宋渺嗯了聲。
安徒生童話,被翻得最經常的那一篇,是“守塔人奧列”。
一個是童話故事裡的守塔人,一個是監獄島上的守塔人。
宋渺將書還給董野時,她看著他將安徒生童話那本書收起來,男人坐在書桌前,將書隨手放在一旁。
宋渺突然伸手,在他的手掌上碰了下。
“董野,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董野被她的認真駭到,也不由認真起來。
黑黢黢的眼,對上她灰藍色的眼。
緊接著,宋渺便輕聲問他。
“——如果我想當守塔人的話,有什麼條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