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下午四點左右,雪下得更大了。周辛蘇遊給周潁打過電話交代到朋友家玩,因此也不是很擔心雪下大的問題。
隻是沒想到,雪花撲撲落了幾個小時,到天色漸晚時,外頭已經是再難行走的雪狀。
蘇遊開著門,瞠目結舌地看著外頭厚厚的雪地,“這怎麼回去?”
周辛看了一眼,也是露出幾分驚愣:“……恐怕回不去了。”
他又給周潁打電話,那頭周潁也明白這個情況,便詢問要不要他去接他們。
怎麼接又是一個問題,周潁總不能讓人用清雪機把路清出來再開車來接他們吧。
宋渺看到兄妹倆臉上的愁色,便讓他們留下來住一晚上。
所幸家有三層,雖然裝修不算好,但該有的客房都有,被褥也齊全,許清閣也蠻開心他們留下來的,晚上做了一頓香噴噴的飯菜,直讓蘇遊腆著肚子滿足地叫好。
飯後,兩個客人都要幫忙做事,許清閣實在擋不住孩子們的熱情,最後還是隨著他們去了。
家中暖氣開得熱乎,宋渺從廚房裡出來,她洗了碗筷,蘇遊在幫忙擦碗,周辛則被許清閣喊去幫忙修一下二樓樓梯口的燈泡,她喊了兩聲,幾聲過後,樓梯間才探出來一個灰撲撲的腦袋,那雙桃花眼有點狼狽地眯起來,睫毛上好像也掛了點灰土,看人便顯得幾分慵懶懵懂。
“許翊,遞個扳手。”周辛喊她。
說著還下意識地眨了兩下眼睛,像是要眨掉睫毛尖上的灰。
但他顯然失敗了,那幾粒灰塵湊巧地掉進眼裡,直激得他紅了眼圈,強烈刺激下的眼淚差點滾滾落下。宋渺看他噴嚏打了幾個,手腳迅速地取了扳手,一步三階梯,十幾秒就到他麵前,先將扳手交給一旁摸著身上有沒有紙巾的許清閣,然後直接把一塊乾淨的濕巾蓋在周辛臉上。
他保持著被她一巴掌糊上濕巾的動作,僵硬了幾秒鐘,然後幽幽地伸手用濕巾擦了擦眼睛,再取下濕巾時,眼睛還是紅通通的,瞧著可憐,三人頭頂上的那盞燈也適時地晃動明滅幾秒。
許清閣拍膝蓋:“不行,這燈泡換了還是不能用。女兒你在這裡待著,我下樓去拿個新燈泡。”
半大不小的老夥子手腳還挺迅速,長腿一抬,誇嚓誇嚓往樓下跑,蘇遊像是還在廚房裡擦碗,聽到許清閣翻東西的聲還應和了兩三句,二樓樓梯口就剩著宋渺與周辛倆人。
他的眼睛還紅通通的,噴嚏倒是止住了,隻是看樣子還想再打幾個,讓灰塵掉出來。
青年站在燈泡下頭,明滅的燈光讓他看上去麵目恍惚,宋渺看他這一副狼狽模樣,問他:“還沒弄出來?”
周辛點頭,眼睛閉起來,艱難地探路,想要找個水龍頭洗洗眼睛,宋渺忙攙著他往衛生間去。兩人身高相仿,差得不算多,她扶著他的腰,帶他到衛生間去,幫他開了水龍頭。
不知道是他的眼睛太過敏感還是怎的,眼淚一直止不住,用水撩了一把洗眼睛也沒能馬上緩解。
周辛紅著眼看宋渺,瞧見她有點心焦的樣子,安慰她沒關係,“我眼睛有點特殊,之前近視,動過激光手術,所以會敏感一點。”
一張俊氣端正的臉,生生因為這紅紅的眼圈,威懾力下降好幾個level。
宋渺覺得此時慢聲低語的周辛一點也沒有往常麵無表情冷肅寡淡的樣子。
他是醫學生,按理說最懂這種時候怎麼處理,宋渺本不該過問。不過她不知道是不是腦袋抽了一下,蹙眉問他要不要她幫忙。
“我給你吹一下吧,你眼淚一直流。”
確實是有幾分擔心,宋渺本著對朋友的關照,平視他濕漉漉睫毛下的眼,可能是錯覺,她看他瞳孔縮了一下。然後,他遲疑了一會,點頭,生理性冒出來的眼淚還沒有緩解的趨勢,他微微低下頭,讓她能夠更方便容易些。
宋渺與他靠得不遠不近,因著吹眼睛,自然地往他走近些。
然後——
下一刻,右手兩指掐住他的下巴,想都沒想,輕輕地呼了口氣。
周辛能感受到她像雲朵一樣柔軟細膩的手指攏住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像是抓著一隻將要跳走的青蛙,他能透過水濛濛的視線,看到她在衛生間燈光下,白皙精致的五官,因著專心致誌,眼神幽邃。
她吹了一下,看他毫無動靜,又鼓起腮幫子吹了一下。
於是那雙在醫學院迎新晚會上,特意被人錄製截圖發帖到BBS上,稱為“驚為天人”的好看眼睛,再次專注地與他的眼睛對視。
主人還用著寡涼清雅的聲音,細聲細語詢問他:“還難受嗎?”
周辛覺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被她的手給掐得沒有知覺了。明明力道輕柔,像雲朵一樣,隻是很湊巧地飄過,給他的下巴做了個友善的支撐,卻在此刻讓他心悸不已。
他眨了下睫毛,一顆水珠吧嗒地掉下來,宋渺還沒說話,就聽他聲音低低的,猛地抽身,抬起頭來,看了會燈泡,然後正聲說:“不難受了。”
“真不難受了?要我去給你找點礦泉水再洗洗眼睛嗎?”
宋渺還是有點擔心。
“沒、沒關係。”周辛喉結滾動了下,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也確實覺得眼睛舒坦多了。
或許是宋渺那兩口氣吹的。
周辛腦袋裡翻江倒海地出現幾個詞“神仙吹氣”“華佗治病”……
然後他麵無表情地給自己下了一個定義:腦袋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