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溫柔地問她:“誰欺負你了?”他又問了一遍。
“……沒有,哥。”
好久好久。宋渺才略微地抿唇笑起來,她的眼眶是紅的,是帶著潮意。
宋祁沒有錯過她看他時,那種像是年長他許多歲的長輩,帶著痛心惆悵的傷懷神色。
這個情緒一閃而逝,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便沒有放在心上。
他的手指虛虛搭在她的肩頭,似乎感覺到她皮膚的涼意,便在眾人注視下脫了西裝,罩在了她的身上。
然後,宋祁轉頭與這個酒宴的負責人禮貌道歉,說是要提前先走。
這個酒宴本就有籠絡宋祁的意思,在場許多人見此狀都乾愣住,各個麵麵相覷,有幾個膽大的想要上前勸他再留會,卻在身邊女伴拉扯下,注意到宋渺沉默的神情。
女人最懂女人。
宋渺生了一張冷豔的臉,比在座所有女人都要吸睛,這些女人心生嫉妒的同時,卻又不得不說,她確實美極。
一顰一笑間都帶著惹人心動的魅力,而一旦落淚,彆說男人,就是女人也不禁心軟。
隻是心軟後,絕大部分女人又會重燃危機感。
女人總是警惕小心的,那幾位女伴一下子就看出宋渺今天的心情不佳,而宋祁恐怕也沒好到哪去,他一定為了妹妹的情緒而心煩意亂。
高大男人領著身後女孩,結實有力的腰腹掩蓋在貼身的雪白襯衫下,黑色領帶將他斯文的一麵展露,卻又因為微亂而顯得格外野蠻。
一路走向外,宋祁還想再問宋渺,究竟是什麼讓她突然落淚。他著急心慌得厲害——不管是作為一個兄長還是一個父親都會為妹妹、女兒的突然落淚而不安忐忑。
宋渺正想開口,卻在不遠處見到了一位熟人。
那個男人很年輕,樣貌斯文,戴著無框眼鏡,額發高高地立起,光潔的額頭袒露,有著一種莫測的雅痞感。他衣著不算太正式,但異樣襯得他很好看。男人看到他們二人前來,連忙迎來。
“總裁,小姐。”
是那位她在17歲被迫接手宋祁財產後,選擇的那位下屬。
鐘意恭敬有禮地彎下腰,想要接過宋渺手中的女式小提包,但她沒有動彈,而是以從前沒有過的神態,冷漠而生疏地打量他。
鐘意眨了眨眼,又在看到宋祁麵上神態後,以為知曉了真相。
他低聲道:“小姐,你是和總裁吵架了嗎?”
宋渺為他這個念頭而覺得好笑:她怎麼可能會與宋祁吵架?從小在他身邊長大,他對她隻有寵愛與心疼,又怎麼會舍得讓她難過,更彆說她也不願意與他爭吵。
兩個理智居多的人,是吵不起來的。
她比宋祁稍遜,還帶點女孩的嬌柔與感性,但宋祁則更多是屬於男人、大人的理性,他們兄妹倆很少有矛盾,就是有也很快能夠解決掉。
可以說,若有情人如他們之間的關係,那勢必是能成百年好合。
不過親情與愛情又不太相同,他們的互相關心與情人之間不一樣,可能存在的爭吵也不一樣。
鐘意看出宋渺的不以為意,他笑了下,這時候才專注發現宋祁臉上的是憂色而不是怒意。
他攤攤手,聳了下肩頭,“抱歉,小姐,我胡亂猜測了一通。”
“不過,總裁與你——是在這次酒宴上出了什麼事嗎?”
他臉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有一種駭然的認真,宋祁擺擺手,隻看她,等她的回複。
宋渺當然不能夠說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來自五年後——不,不,是五年後在主神空間做了數次主線任務的宋渺,一個心理年齡比在場所有人都大的女人?
隻怕宋祁會以為她發了瘋,憂心忡忡地要找心理醫生。
她注視鐘意,看到他毫不偏移,並朝她輕微地笑了笑,他一點也不怕她,甚至是宋祁。
宋祁對他的態度也比較自在,不如對普通下屬,他們更像對較為親密的朋友,譬如此時,宋祁就說:“鐘意,待會開車回去,路上給我買兩杯解酒茶。”
“渺渺大概是喝了點酒……”
至於其他,他還是不能夠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抱著他落淚,雖然他看她後來硬生生掩飾住了,但奈何演技不過關,再加上他從小看她長大,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有何意義。
便明白她是真的傷心,而非假的。
宋渺的什麼借口都使不出來,她伸手握住他的大手,隻搖頭,裝作疲憊不堪:“想回去,頭暈。”
姑且當做喝酒喝暈頭罷。
宋祁隻能這麼想,心中卻暗暗記下這一次,他在車內將這次宴會上的人員名單過了一遍,腦中細細思索,又一個個劃去不可能的對象。
同齡人……那些男人帶來的女伴……還是……
鐘意開著車,路過一家廣式茶餐廳,特意讓人用原料做了兩杯醒酒茶,他再開車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宋渺已經趴在宋祁的肩頭沉沉睡著了。
她臉上的表情很寧靜,很平和,是從沒有見過的溫柔。
宋祁在看公文,他的一天24小時幾乎當做了26個小時,聽到他的聲音,點頭:“你給自己買了夜宵嗎?”
來自老板的關心,鐘意笑了起來,指了指袋子裡多出來的一杯熱飲,“當然,給自己買了杯。”
醒酒茶被宋祁拿過,他見宋渺還在睡,便打算回家後熱熱再喝。
一路馳騁,鐘意開車到宋家,彆墅外,可見夜色深沉。
宋祁身體強健,便不用鐘意幫忙,托著懷中宋渺的腦袋,將她連著西裝,裹著一塊抱在懷裡,往屋內走去。
鐘意靠在車門邊,點了支煙,抽了兩口,又掐滅。
驅車回到自己的住所後,鐘意收到了宋祁的短信,他作為上司,性格實在和善,讓他明天可以遲點上班。
鐘意是宋祁的助理,自大學畢業後就在他身邊,如今也待了三年,從最開始的助理的助理做到如今的貼身助理,也算是一個很厲害的升職之路。
宋總裁的身邊人,隻拿出這個名頭,就夠不少人諂媚巴結。
但鐘意卻從沒有在私底下與那些人有過交集,這也是宋祁一直以來很滿意他的原因。
沉沉浮浮中,宋渺睜開眼,喝下宋祁喂的醒酒茶,看他揉著她的腦門,一副要薅禿她的樣子,又是親昵又是惡劣地道:“渺渺,今天喝了幾杯的果酒?”
她眯著眼,懶懶散散地倒在沙發墊子上,搖著頭說自己不知道。
宋祁就將這“不知道”當做是她喝了很多杯,以至於忘記了。
男人敲了一下她的腦殼,宋渺吃疼,很快她就聽到他緩聲道:“……下次有什麼事,要記得和哥哥說。”
“咱們兄妹倆一起長到這麼大,彆有事就藏心裡頭,讓哥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