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喻看著林熙和起床洗臉、拍護膚品、吹頭發、換衣服、補香水, 又在衛生間的鏡子前轉了幾圈，然後係著袖口走出來。
“我好了。”
遲喻, “嗯, 香噴噴的了。”
林熙和耳朵發燙，“我是怕晚宴的場合太隆重, 穿得很隨便會失禮。”
“不會的, 我印象中你每天都不會穿得很隨便。”
林熙和是那種就算出門跑步, 也能把運動鞋的鞋帶係出花來的類型，身上的衣服總是板正又漂亮，卻不會讓人覺得花枝招展，他總是能輕易掌握外表的度，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香水都不會讓人不舒服, 可又會讓人覺得十分大方得體, 仿佛渾然天成一般。
今天遲喻在林熙和後麵去洗手間時，看到水池台上的瓶瓶罐罐恍然有種媽媽回來了的錯覺，之後又忍不住覺得可愛。
那些把格蘭西姆說成是阿波羅的粉絲, 大概不知道阿波羅每天出門要用多長時間吧。
兩人去了宴會廳, 路上碰到了陰玉澤，倒是沒看見楊老板。
“他收拾好行李就去甲板上拍照了。”陰玉澤說著, 似乎對楊子這種來觀光旅遊的態度非常不滿。
林熙和卻受到了啟發, “拍照……對啊！我也是第一次坐這麼豪華的郵輪, 應該拍照留念的！”
遲喻拿出手機, “那要不要拍一張？”
“一張哪夠？至少也要拍十張！”林熙和手舞足蹈地說著, 好像已經想好十張照片都用哪些ose了。
陰玉澤震驚地看著他倆, “連你們也要拍？”
遲喻笑笑，“有什麼關係嘛，反正距離宴會開始的時間還早。”
林熙和已經找到了第一個拍攝地點，朝他們招手，“你們也來拍啊！”
遲喻不由分說地把手機塞給陰玉澤，“交給你了。”
陰玉澤瞪圓了眼睛，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來提前探查地形的，為什麼要在這裡陪這兩個人拍照，而且遲喻使喚他還使喚得如此心安理得。
可他還是拿起手機，對準那兩個人，一板一眼地倒數，“3，2，1……”
遲喻本來是站在林熙和身邊，許是陰玉澤的倒數讓林熙和起了壞念頭，數到1時他瞄了眼遲喻，忽然把人往懷裡一拉，勾住對方的脖子比了一個剪刀手。而遲喻反應更快，一手抓住林熙和的手腕，反擰、鎖喉一氣嗬成。
“哢嚓。”
陰玉澤捂著眼睛，這照片簡直沒眼看。
林熙和哎喲地叫著，遲喻連忙鬆手，“抱歉，條件反射，你以後最好不要從背後偷襲。”
林熙和自覺沒麵子，哼了一聲，“不和你拍了，我和陰玉澤拍！”
遲喻便訕訕地回去取手機，陰玉澤冷聲道，“我不拍照。”
“拍吧。”遲喻道。
“不拍。”陰玉澤一板一眼地說，“我不是來這裡觀光遊玩的，我是……”
“萬一他是格蘭西姆呢？”
陰玉澤倏地噤了聲，朝林熙和望去。
林熙和站的位置比較遠，身後又是呼呼的海風，完全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隻是見陰玉澤看向自己便招手喊道，“陰玉澤，來拍照啊！”
陰玉澤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摘下眼鏡走過去。
陰玉澤顯得有些拘謹，麵無表情地站在林熙和旁邊，也不敢有什麼動作。而林熙和雖然熱情開朗，可也不太擅長應對陰玉澤這種類型，兩人便像小學生拍畢業照似的站成一排。
遲喻退後兩步舉起手機，身後隱約傳來人打電話的聲音。
他聽力很好，何況那人似乎以為能聽得懂他說話的人很少，便沒有額外小心，隻是壓低音量用俄語說道，“……怎麼會呢？格蘭卡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關心他，隻是聯合會關係複雜，我根基不穩沒辦法深入調查當年的事……沒有，我當然不會忘記這份榮譽是格蘭卡帶給我的，也不會忘記俄羅斯生存競技協會對我的支持。”
“您放心，我知道槍冠之神對俄羅斯來說有多重要，這次比賽我已經安排好了，槍冠之神隻可能是我們的。”
遲喻微微揚起嘴角，透過餐桌上的不鏽鋼水壺看到鮑裡斯陰沉著臉從簾幕後方走過。
真是可憐，即便他解決掉了格蘭西姆，也不能擺脫在格蘭西姆的陰影下生存的宿命。
一定很難受、很不甘心吧？可惜，這就是真理——不是你的東西，永遠都不會屬於你。
他按下快門，比了一個ok的手勢，林熙和連忙跑過來，“擺了這麼半天的姿勢就隻拍了一張啊？我臉都要笑僵了。”
遲喻還說的頭頭是道，“拍多了隻會眼花繚亂，少拍幾張才知道珍惜。”
“遲喻、林老師！”楊子從甲板另一側走過來，“你們也出來拍照？我之前都沒看到你們。”
林熙和沒好意思說自己其實是睡了一下午，這才剛出來，“你拍的怎麼樣？”
“本來拍得好好的，結果那邊甲板上不知怎麼落了隻鷹，怎麼轟都轟不走。”
林熙和倒是挺興奮的，“那你拍到老鷹了嗎？給我看看？”
楊子拍到的是一隻黑褐色的鷹，翅下和胸前有白色的羽毛，虹膜呈金色，站在船帆上的樣子就像一隻巡視領地的君王。
“這是蒼鷹，”林熙和一眼就認出來了，“一種非常機警善於隱藏的鷹，他們很聰明，適應能力也強，雌性的體型偏大，你這隻應該是雄性的。”
楊子豎起大拇指，“真不愧是當老師的，這都知道！”
“嘿嘿，湊巧見過啦。不過這種鷹一般棲息在北半球，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已經是南半球了，應該見不到這種鷹了才對。”
遲喻瞥了一眼照片，“這隻鷹是家養的，它羽毛豐滿，色澤漂亮，顯然有搭配非常營養的食物，它的爪子也十分乾淨，野生鷹捕獵為食，爪子上都會帶著泥土和傷痕。”
幾人仔細一看，還真是這樣。
楊子納悶，“可這次比賽不是除了狗，其餘寵物都不允許上船嗎？”
陰玉澤道，“這次邀請我們參賽的富商是德國人，德國剛好處於北半球，這隻鷹說不定就是他養的。”
幾人一致點頭。
“好了，彆研究鷹了，我們也該去宴會場了。”
宴會是晚上八點鐘開始，但大部分人都提前入場了，宴會廳中黑壓壓一片，足有七八百人，顯得十分擁擠。
楊子驚訝，“沒想到限製s級以上選手參賽還能有這麼多人。”
陰玉澤冷聲道，“s級選手放眼世界也不過就和中國的a級選手差不多，何況這裡還有一半是不足s級的選手。”
“槍冠之神還真是有吸引力。”
“這還不算最多，因為冬季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各國職業選手都在緊張籌備，所以參加冬季賽的主力選手都沒有來，像皇家軍團的傑西、意大利後起之秀迪倫、俄羅斯新星阿列克謝，都留在本國準備比賽。”
楊子問道，“那豈不是會好打很多？”
“嗬。”陰玉澤冷笑一聲。
好打？正好相反。
從進入宴會廳起，林熙和也在不著痕跡地打量在場的選手，結果令他驚訝無比。
熟悉的麵孔實在太多了！克裡克、莉娜、鮑裡斯這些尚且不提，那些昔日在賽場曾經和他正麵交鋒過的對手就來了好多，可這其中有一些人早在他被禁賽前就已經宣布退役了！
“退役了還來打？”楊子震驚地問。
遲喻揚起唇線，“那不才正符合這場比賽對格蘭西姆東山再起、卷土重來的美好期盼麼？況且，槍冠之神對於現在的選手來說尚且是無可複製的神話，對於格蘭西姆那個時代的選手來說就更是可以緬懷他們職業生涯的信仰。不甘心敗北、期待槍神重現、追憶自己的職業生涯，槍冠之神對於他們來說才不僅僅是一個神話。”
楊子聽得瞠目結舌，沒想到一把槍還能有這麼多寓意，“我還以為都是拿來賣呢。”
陰玉澤白了他一眼，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槍冠之神的價值不在於它的價錢，而在於粉絲對他的信仰，無論下一個擁有它的人是誰，哪怕隻是一個從未參加過任何職業賽的新人，單單憑這把槍就能讓觀眾將他認定是格蘭西姆的傳人。隻需要槍冠之神的聲音在賽場上響起，上千萬的粉絲就能將它的主人再次送往神壇。”
聽到這，楊子心中也升起一股澎湃之感，原本他對生存競技並沒有太大的目標，隻是對於任何遊戲都十分精通的他對這項由遊戲衍生而來的運動也十分不服輸罷了。
可越是深入了解，他就越能發現這項運動的魅力，也漸漸了解了那個曾經站在世界頂端的男人。在他之前，生存競技的比賽還不夠成熟，選手對戰也總是少了些激情，在他之後，賽場上百鳥爭鳴，而他仍舊是最璀璨奪目的那個。
即便是在他消失五年後，也時常會被拿出來和脫穎而出的新人對比，格蘭西姆這個人就好像擅自開啟了一個以他為中心的時代，又悄然離開，所有星軌仍舊正常運行，唯獨少了中心的太陽。
宴會廳裡熙熙攘攘，幾人站在靠後排，遲喻的肩膀被人從後麵撞了一下。
來人是克裡克，他目視前方，眼睛壓根沒去看遲喻，“就是你在杯挑戰賽上直播說要打敗格蘭卡？究竟有什麼本事，就讓我拭目以待吧。”
他這話是用中文說的，帶著明顯的美式口音，完全沒起到半點威懾的作用，楊子甚至不小心笑出了聲。
克裡克臉色發紅，狠狠地瞪了楊子一眼，藍色的眼眸中蘊著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