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笑追上的時候, 趙瑢正不緊不慢地走在巷子裡,似乎是在故意等她追上來似的。
此刻路上的燈光很暗,寧笑也瞧不清楚趙瑢到底是什麼表情。但因為這次的冷戰是因為她的故作聰明而起,她隻能默默地跟著趙瑢, 不敢隨意說話。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
趙瑢突然停了下來。
“跟著我做什麼?”趙瑢低頭問寧笑, “你不是想跟他們出去玩嗎?”
“我,我以為你會去……”寧笑忙忙道, “如果你去的話……我才會去。”
趙瑢懶懶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因為,因為……”寧笑踟躕。
因為她想跟他待在一起, 隻有和他在一起, 她才不會無所適從。
“好了,時間不早了, 你早點回去吧。”趙瑢沒有等寧笑回答,便說道,“反正, 你的功夫比我厲害得多, 我就不送你回家了。”
寧笑卻道:“我不想回家,我想……和你說說話。”
“說什麼?”
寧笑沉默了一會兒,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口。
借著昏暗的燈光,趙瑢低頭打量著她,看她一直都在沉默,忍不住挑起一個話題:“你好像長高了。”
寧笑一愣:“是嗎?”
“嗯。”趙瑢點了點頭,伸手摸摸寧笑的頭發,然後用手比劃了一下, “前陣子你還隻在我的胸口,現在,都快到我的脖子處了。”
寧笑下意識地仰起臉,正好碰上趙瑢低頭,兩個人四目相對,兩張臉也僅僅隔著幾公分的距離。
寧笑幾乎是逃荒一樣將身子轉了過去,呼吸急促起來。
“我是吃人的老虎嗎?都已經沒有了從前高高在上的身份了,你還是這麼怕我?”趙瑢問。
寧笑不假思索地應道:“不,不是害怕……”
“那是什麼?”
趙瑢的語氣裡透著些許的戲謔,又夾雜著絲絲的溫柔。
寧笑陷入了沉默。
她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從前,也從來沒有過。
總之,在碰上他目光的時候,她的心就好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而身體也不聽使喚地想要避開。
……但其實又想要靠近。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矛盾,太奇怪了。
“既然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那我就先回去了。”趙瑢說完就要走。
寧笑忙忙攔住他。
然後像是做了一個什麼勇敢的決定般,突然仰起臉,衝著趙瑢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趙瑢一愣:“你這是做什麼?”
寧笑不說話,繼續保持著她的微笑。
趙瑢翻了個白眼,沒理睬她,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趙瑢,你等等!”寧笑趕緊拉住他,“是於飛揚跟我說,隻要我衝你笑,你就不會不高興了!”
趙瑢:“……”
“可是沒想到,原來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寧笑有些沮喪。
趙瑢不忍心看她這麼沮喪,便安撫道:“我沒有不高興,你也不用勉強自己衝我笑。好了,回去吧。”
“我沒有勉強自己。其實,我是想跟你道歉……”寧笑小心翼翼,繼續道,“昨天,是我說錯了話,我不應該說那些話的,我應該,應該……”
“那你應該說什麼?”趙瑢裝作不懂地問她。
寧笑的臉上有些發燙,她定了定神,認真應道:“其實,我對主上,並非隻有君臣之義和朋友之誼……”
“還有什麼?”
“還有……還有……”寧笑咬緊了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把話說出來,“還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怎麼個不一樣法?”
“昨天晚上,我回到家裡,可不管怎麼樣,都睡不著。從從前到現在,我從來沒有那麼……輾轉反側。然後,我就想到了上次你教我的一首詩……”
這句話倒是吸引了趙瑢的注意。
他似笑非笑,反問一句:“跟我吵一次架,倒是讓你詩興大發了?”
寧笑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是哪首詩?”趙瑢又問。
寧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念出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等等,”趙瑢皺起了眉頭,“這首詩不是用來描述男子思念心儀女子的嗎?你可彆想得太美,我昨晚忙著考前複習,才沒功夫去想你呢。”
寧笑搖搖頭:“不是。我要說的,是詩後麵的幾句。”
接著,她又繼續朗誦起來:“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就是這個詞,輾、轉、反、側。”
趙瑢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所以呢?你昨晚心裡煩悶,輾轉反側了?想著觸犯了龍顏,該如何贖罪,才能逃脫罪責?!”
“不是那種煩悶。”寧笑鄭重地搖頭,“我記得你同我說過,這首詩,是描寫男女之情的……”
“是啊,這一點,我剛才也說了,這就是描述男子思念他心儀的……”
話說到這裡,趙瑢突然頓住了。
神情突然有些不受控製,唇角也已經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他怎麼突然變蠢了?!早在寧笑念出這首詩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寧笑是因為對他動了男女之情,否則又怎麼會聯想到這一首“情詩”呢?!
“你,你是說……”
趙瑢激動得難以自持,連表達都不太順暢了。
寧笑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種感情……但至少那種感覺,我以前從來都沒有過。包括你與我說了那句話之後,我再見你,便再也不敢直視你的眼睛……”
“不是因為怕我?”
寧笑搖搖頭:“是因為每次直視你眼睛的時候,我的心就跳得特彆快,於是我就特彆緊張,不敢再對視下去……”
“笑笑,你這就是喜歡我呀。”趙瑢都快要哽咽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的笑笑,果然也是喜歡他的!他的直覺沒有錯,昨天被這個傻笑笑“蒙騙”了,害他還難受了那麼久。
可事實上,他的笑笑也早就對他動心了!!
“這就是……喜歡麼?”寧笑遲疑。
其實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心裡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