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醒來,習慣性地以為自己是半夜被噩夢驚醒,正要拿床頭的藥瓶時,他頓住。
天光從窗外彌漫進來,室內一片明亮。
天已經大亮。
他不是在半夜被驚醒。
也不是做了……噩夢。
夢裡是發著光的紅薔薇,一片一片纏繞在他指間,香氣濃鬱熾烈。
大腦放空了片刻,他似乎發現了有什麼不對,轉而掂量了一下藥瓶的重量。
藥瓶裡的藥還很多。
他陡然意識到,這段時間他沒有再被夢魘困擾。
不再像從前那樣,隔三差五會做噩夢,被困在沈蔓綠出車禍的夢魘裡。
他把藥瓶放回去,撫摸著似乎還縈繞著香氣的手指。
他躺回床,將右手掌蓋到臉上,蓋下一片馨香。
過了一陣,他想起了什麼,看了下鐘表。
指針指向六點半。
他立即下床。
車子抵達小區樓下,他抬眸,定視某一樓的窗戶。
不多久,許盈從小區樓出來。她挎著包,快步前行。
她站在邊上等車,雪白的肌膚與嫣紅的唇在晨曦下格外鮮研。
車窗降下一小半,周衍靜靜地看著她。
同處一方天地,她是上了色的濃墨重彩,周圍的人是沒上色的寡淡黑白。
周衍失神,沉溺在這片明豔絢爛的色彩裡,直到他可以默念出她身上每一處色彩的深淺。
倏爾發現站在她周圍的人似乎也沉溺在這片色彩裡,他皺了皺眉。
這時秘書的電話打了過來,“周總,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周衍眉梢動了動,“什麼東西?”
“今天不是要去掃墓嗎?”
聞言,周衍微滯。
他忘記今天是給沈蔓綠掃墓的日子。
每個月他會定期給沈蔓綠掃墓,這麼多年沒有一次忘記過。
但這次他忘記了。
他捏捏太陽穴。
啟動引擎,車子超另一個方向駛去。
將鮮嫩的白色薔薇花放到墓碑前,周衍一瞬不瞬地注視墓碑上的照片。
從前他來這裡會和她說很多話,但這次他吐不出隻言片語。隻默默地站立著。
照片裡沈蔓綠笑靨如花。
漸漸地,沈蔓綠的麵容開始褪色,漸漸變成另一張輪廓鮮豔的臉。
周衍愣神。
直到冰涼的雨水喚醒他的神識。他仰首,灰蒙蒙的天際漏下了淅淅瀝瀝的雨滴。
雨下到第二天早晨才停。
許盈頂著跟國寶一樣的黑眼圈上車跟司機說了地址,“麻煩你開快一點。”
大概是前天見了周衍,這兩天又開始頻繁做噩夢,吃藥也不管用,昨晚上碾轉反複至淩晨三點才睡著。
以至於起來太晚,連飯都沒吃就馬不停蹄趕車去公司。
沒睡好,又沒吃東西,她有些低血糖,又加上汽車尾氣熏得她發暈。
喝了口水,她翻包,裡麵放的薄荷糖吃完了。
忍了一會兒,許盈忍不住了,“師傅,你車裡有吃的嗎?”
司機說沒有。
“師傅,幫我開到前麵的便利店。”
車子一到便利店,許盈立刻掃碼付錢,下車快步進便利店。
買了餅乾和糖塊,許盈在便利店外麵坐下,然後迅速將餅乾和糖塊塞進嘴裡。
她臉色蒼白,氣息灼重,一邊吃東西一邊緩衝暈眩感。
有路過的大媽問:“小姑娘,你沒事吧?臉色這麼差?”
她說:“沒事,隻是有點低血糖。”
“哎喲咋低血糖了呢?”
“趕著上班,沒來得及吃早飯。”
大媽一驚,“還以為是學生呢,原來已經上班了啊。你好些了嗎?要是不行得去醫院瞧瞧,低血糖也不是小問題。”
“好些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