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盈醒來,耳邊立刻傳來急促的男聲,“阿盈!”
入目裡,是年輕了許多的周衍,許盈思維遲滯,微微蹙眉。
“你終於醒了。”周衍欣喜地握緊她的手。她條件反射般地把手抽出來。
周衍微滯,“阿盈?”
許盈腦子很亂。她閉上雙目。下一刻,一大段陌生的記憶如排山倒海般湧進腦海。
她僵硬著身體,直到完全接受完記憶,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後,她才睜開眼。
床邊,周衍和許父許母滿麵焦急地喚她,醫生也不知何時進了病房。
她推開醫生,“不要吵我,讓我睡一下。”
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
是夢。那些記憶也是莫名其妙地假。
一夜過去。許盈再次睜開眼時,床邊仍然是周衍和許父許母。她看了看身上的婚紗,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疼。不是夢。
這時,她才終於接受了這個荒謬的事實。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二十?三歲。而?且有很多事情很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例如,沈蔓綠和周衍沒有任何關係,自己高中時就和周衍成為了好朋友,高三畢業時就和周衍在一起了,昏迷之前正在和周衍結婚。
不可思議,是在是太不可思議。她不可思議的不是重生這件事,畢竟她上輩子就重生過,她不可思議的是,這一世事情發展的軌跡怎麼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
她居然在高二的時候和周衍成為好朋友了?她居然在高三畢業時和周衍在一起了?她居然要和周衍結婚了?
這是怎麼回事?沈蔓綠呢?
算了。她也不去想事情為什麼不一樣。她隻想緩緩心神。
她看也沒看周衍一眼,“爸媽,我想回家。”
她掀開被子下床,周衍立刻來扶她。
“彆碰我。”她說。
她毫無掩飾的冷淡與厭惡猶如一個炸雷炸在周衍頭頂,周衍茫然不知所措,“阿盈,你怎麼了?”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彆來煩我。”她靠在許母身上。
周衍像一個明明沒有犯錯,卻無緣無故被母親訓斥的孩子,他抓緊許盈,“阿盈,你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一醒來就像變了個人?周衍心慌意亂,焦躁地抓緊他。
許盈決定快刀斬亂麻,她本來想回家休息休息,緩一緩的。
她說:“周衍,你聽好,我不想和你結婚了,我們分手。”
周衍不可置信地張著嘴,仿佛聽到天方夜譚,許父許母瞠目結舌。
“什麼!”三個人異口同聲。
許盈重複,“我說,我不想和你結婚了,我們分手。”
周衍恐懼地搖著頭,“我一定是聽錯了,阿盈,是不是?”
“不,你沒聽錯。”她的每一個字都殘酷的像一把帶著血的刀。
“為什麼,為什麼?”周衍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整個人都開始痙攣。
許盈緘默了很久,才說:“不愛了。”
“你說謊!”他根本不相信。她怎麼可能不愛了。
“你愛信不信。”
她完全變了一個人,眼裡對他不再有愛意,隻有一片冰冷。
“不,我不接受這個解釋。”周衍死死地纏住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陌生地看著她,“你昏迷之後一醒來就變了個人……人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得完全不像從前的自己的,除非……”他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你不是阿盈!你是誰!”
這話一出,許父和許母都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許盈見狀,笑了出來,“以為是誰的魂魄附在我身上了?”
為了解決以後不必要的糾纏,許盈索性不再隱瞞,把所有真相說出來,“我的確不是許盈。”
許父許母震驚。周衍嘴唇顫動,狠厲地攥緊許盈。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二十?三歲的許盈,我是三十?五歲的許盈,我穿到了自己身上,從三十?五歲重生到了二十?三歲,明白嗎?”
莫名其妙地,平白無故地,毫無預兆地,她在上一世的九月二十?二日那天,重生到了現在的二十?三歲。
“你,你是三十?五歲的阿盈,重生回來了?”周衍的世界觀遭受到劇烈的衝擊。
“是。”她直視他。
許母忙道:“這……這怎麼可能……太荒謬了……”
“我也覺得荒謬,可是這是事實,我在xxxx年九月二十?二日那天晚上睡覺後,醒來就到這裡了。”
九月二十?二日?自己的生日?周衍先沒心思關注這點,他隻道:“既然你是阿盈,為什麼不願和我結婚?我們明明很相愛。”
許盈嗤笑,“上輩子……姑且叫上輩子吧。上輩子高二下學期,我沒和你成為朋友,而?你,喜歡沈蔓綠,和沈蔓綠在一起了。”
“不可能!”周衍不敢相信。沈蔓綠長什麼樣子他都不清楚,怎麼會喜歡她。他從始至終隻愛許盈。
“我都說了是上輩子的事,沒有什麼不可能。你和沈蔓綠在一起了,高考那天,沈蔓綠不小心出了車禍,死了。”
說到這裡,她沉氣,“十?幾年後,我去墓地給沈蔓綠上墳,恰好你也在。我離開時,不小心也出了車禍。”
“車禍?”周衍緊張地盯著她,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她出了車禍這幾個字上。
“對,車禍,當?時是你救了我。至於你為什麼救我……其實我瘦下來後和沈蔓綠長得有幾分像,所以你救了我。”
“我醒來時失憶了,而?你,”她冷冷地睨他,“你見我失憶,乘人之危,把我整的和沈蔓綠一模一樣,還欺騙我,說我是沈蔓綠,你讓我承受了兩年的欺騙,你讓我父母承受了兩年的喪子之痛!”
“不!”周衍搖頭,雙目充血,“我不可能這麼對你!”
她是他的阿盈,他最愛的阿盈,他不可能這麼傷害他。
許盈:“後來我無意間得知真相,質問你,你坦白了一切,我很憤怒,恨不得殺了你,最後憤怒之下把沈蔓綠留給你的遺物一把火燒了。”
“因為我把沈蔓綠的遺物燒了,你對我使用暴力,以致於我腦震蕩,腦震蕩讓我恢複了記憶。”
周衍承受不住地後退,他哆嗦著,執拗地重複,“不可能……”
許盈:“後麵,因為我燒了沈蔓綠的遺物,你報複我,讓我爸被公司辭退,設計讓我爸賠巨款,讓我找不到工作,我離開你之前就懷孕了,
我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因為一旦打掉孩子,我就永遠再也無法?懷上孩子。”
“可是你說,你隻要沈蔓綠的孩子,你強行給我墮了胎。”
周衍眸中的血絲快要蹦出來,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再繼續否認,還是心疼,她竟然遭受過那麼大的痛苦。
許盈繼續說:“後來,我被綁架了,綁匪要贖金,給你打電話,你呢,你直接讓人撕票!”
“然後我就被綁匪扔進了海裡。”
“神奇的是,我沒被海淹死,我活下去了。”
周衍膝蓋一軟,跪到地上,他哆哆嗦嗦地抬起頭,“阿盈……”
“對不起……”他嗓音顫抖,像是把她所有傷害的責任攬在了身上。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不願和你結婚,我恨你,又怎麼會和你結婚?”
周衍眼尾發紅,“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了,我隻希望你能遠遠地離開我,彆再出現在我麵前。”說完,許盈轉身就要走。
周衍慌忙拽住她的婚紗,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不對!阿盈,那不是我!對你做出那些傷害的人不是我!那不是我!”
許盈轉過臉,俯視他,“上輩子的你和這輩子都你,都是你。”
“可是我沒有做過那些傷害你的事,我沒有做過。我和他是兩個人,我和他是兩個人!”
“對我來說,你們就是一個人。”
“你不能這麼冤枉我,我從沒做過那些事。”周衍死死地拽住她。
“我再說一遍,在我眼裡,你就是做過那些事,你就是上輩子的周衍,明白嗎!”
這話為周衍判了死罪。他苦苦地哀求她,像是已經找不到任何辦法?了,“好,是我,是我,那你報複回來,報複回來了是不是就可以不離開我了?”
許盈垂眸,白熾燈的冷光映照在她沒有表情的臉上,她說:“你以為我上輩子沒報複過嗎?我報複過你的,我把你對我的那些傷害,全部一一地還給了你,可是即便是報複了你,我也無法?原諒你。”
“有些傷害,不能等價交換,無法?被人原諒。”
許盈用力抽出裙擺,冷冷轉身。
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周衍抱頭,崩潰地痛哭出聲。
一路上,許父許母都沒說話,直到到了家,許母才說:“盈盈,你是不是對周衍太過分了,畢竟他也沒有————”
“媽,對我來說,他就是上輩子的周衍。”
許母不能對女兒上輩子所經曆過的傷害所感?同身受,但她還是感受到女兒的痛苦,她立馬倒戈,“對!不過分!上輩子的他簡直就是個畜生!他就是個畜生啊!”
許父也附和道:“畜生!畜生!”
許盈換下婚紗,把婚紗燒了。她捏捏太陽穴,去睡覺。
一覺醒來,她在客廳看到了周衍。許盈看向許父許母。
許父許母說:“他還有話要說,說清楚了就……就滾!”
許盈斂氣,問周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周衍衣衫皺皺巴巴的,雙目充斥著血絲,他說:“阿盈,我沒有做過那些事,我是無辜的,你不能這麼對我。”
“又車軲轆這幾句話,我已經說過,在我眼裡,你就是做過那些事,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周衍跪到她麵前,抱住她的腿,“阿盈,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拋下我。”
像是想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說:“你說過我是天下第一幫的弟子的,你不能不要我……”
許盈仿佛夢回到前世。她掰開他的手指,說:“從此以後你不再是了。”
“不!”他緊緊地抱緊他的腿,絕望地,卑微地哀求,“你不能這樣,你一聲不吭地闖入我的世界,把溺水的我救了起來,可是現在,你又重新把我摁入水中,我會死的,阿盈,我會死的。”
“可是,”許盈麵無表情,“你死不死,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周衍被推開,他痛苦地蜷縮在地,骨頭仿若碎裂了一般。
連他的死,她都不會在乎。
徹骨的絕望讓周衍再度崩潰。他流著淚說:“阿盈,我求求你……”
他卑微地似螻蟻,不停地給她磕頭,“求求你,不要拋下我,我求求你……”
血和淚浸濕了地板,許盈無動於衷。
這一幕與前世的那些記憶重合,她能夠預料的到,周衍會像上輩子那樣糾纏她。
可是她累了,她隻盼能他能遠遠地滾開,此生她再也不想見到他。
忖度一番,她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放在脖子上,“周衍!”
見她把刀子放到脖子上,周衍和許父許母都驚叫出聲。
“阿盈!”
“盈盈!”
“盈盈!”
許盈遠離他們,“你們都彆動。”
她直視周衍,“周衍,我希望你能永遠不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永遠彆再來糾纏我,如果你做不到,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周衍一僵,鋪天蓋地的絕望和痛苦讓他彎下了背脊,“你寧願死……你寧願死……”
她寧願死,也不願意。
“對,我寧願死,如果你不答應,你就是讓我死!”許盈用刀逼近脖子,有血壓了出來。
周衍一急,“住手!”
“你答不答應!”她睨著他。
周衍看著她脖子上的血,目光上移到她臉上。
她的眼睛裡是濃烈的決絕。仿若他不答應,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抹脖子。
他輕輕笑了起來,笑聲蒼涼,笑著笑著,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他說:“好,我答應。”
“我答應。”他深深地埋下頭,淚水一顆顆打濕膝蓋。
許盈放下刀。許父眼疾手快,立刻把收走了。
“既然你答應了,就滾吧。”
周衍費力地起身,劇烈的疼痛讓四肢有些使不上力。他艱難地起身,身形顫顫巍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像被抽走魂魄,走下階梯時,喉嚨裡湧上一陣鐵鏽腥甜。
“噗!”
他吐出一口血,血染紅了階梯。
屋內,許盈說:“爸媽,以後你們不能對周衍有任何一絲心軟,知道嗎?”
許父許母默然,旋即說:“都聽你的。”
周衍沒再出現在許盈麵前了。
倒是周奶奶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