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而【織田作之助】什麼都沒有說。
男人平靜地屈膝在床前跪下——向那個已經燒到昏沉的人,毫不猶豫。
黑色的衣擺在身後鋪開,如陰影將要把他吞噬。美麗而強大的猛獸向羸弱的病人低頭,他垂首歪頭,撥開了自己頸後的碎發,露出那段被chocker包裹的皮膚。
“……”模糊的聲音無法被確定,太宰亭瞳大睜著眼,明明什麼都看不清仍要去看,心中無法控製的慌張,易感期又失去視覺,他沒有半點安全感。
亭瞳不知道自己口中呢喃的到底是什麼,那個人如此熟悉,可他始終沒有伸手。
他或者是想要後退的,隻是仍強撐著那點骨氣,不願在眼前人麵前露出弱勢,坐在床上勉力挺直了背——而他的手攥住自己的衣角,用力到暴起青筋。
【織田作之助】聽得清他口中的呢喃,他在一遍遍地重複同一句話,在無意識時說過無數遍的話。
“滾開……離我遠點。”
是危險的,不可靠近的,需要時刻保持警惕的存在……必須保持距離,不然他會狠狠地傷害你……有些東西仿佛已經被刻入本能,亭瞳注視著的方向是那個跪在地上的男人,而渙散的眼中空無一物。
但很快,某些突然彰顯存在感的本能被按了下去,模糊、易感期中不完全的理智被喚醒。
可是……必須靠近……亭瞳又模模糊糊地想,我需要他,起碼現在需要。
所以即使危險也要去靠近,如果因為恐懼什麼就去選擇逃避,那隻會導致自己死去得更快——而且,他不會傷害自己的。
他寧願傷害他自己也不會傷害我。
本能囂叫著危險,而理智浮出水麵說出那可悲的、被否定的真實。
玫瑰的香味越發濃重起來,和本就存在的薄荷緩緩混合在一起,玫瑰靡麗醉人,薄荷清新冷漠,與它們的主人截然相反的模樣。
【織田作之助】始終沒有動,鏈接另一邊的情緒波動已經逐漸冷靜平和下來,雖然依舊混沌。他知道那是因為薄荷味的信息素起到了作用,亭瞳的理智終於占據了上風。
【織田作之助】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七次跪在他的身前不敢靠近,沉默著等待著他的“清醒”。
如果沒有易感期依舊能做到權衡利弊的理智,亭瞳是寧願被發情熱折磨致死也不會主動靠近他的——【織田作之助】是被警惕的那個Alpha,是被本能劃定為不可信任的入侵者。
那一天他在所愛唇上落下一個吻,從此便失去了在易感期靠近對方的權力。
多可笑。
·
太宰亭瞳一直都很討厭易感期,討厭ABO的奇怪體質。
人的理智被獸的本能所取代。這在亭瞳看來完全是無法接受也無法理解的。
學會克製**是人類理性的表現,而這種如動物發情般的失控本身就是一種退化,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易感期繁衍欲代替思考的姿態都令他作嘔。
還沒有長大、沒有足夠的能力自保的時候,亭瞳曾無數次被那種令人作嘔的眼神注視過,Alpha可以標記Omega,這讓那些人有了無與倫比的優越感,也妄圖能以此控製太宰亭瞳。
而結果一目了然,人類如何能將太陽私有?*
後來世界重置,沒人知道港-黑首領的第二性彆,他們都認為如此強大而暴戾的存在應當是個Alpha,而太宰亭瞳隻覺得好笑。
好像把強者劃歸到自己的陣營自己就會變得同樣強大一般——殊不知令人強大的從來不是那些標簽。
或者他們其實是知道的,隻是不願承認而已。
太宰亭瞳知道這就是人心,即使隻有男女兩個性彆也無法改變這劣根性,但無論如何,易感期都是令他惡心、想要改變的東西。
然而這本是這個扭曲世界最根源組成的一部分,他暫時無力改變,便也隻能接受。
特殊的藥物無效體質導致他無法通過腺體切除手術永絕後患,所幸曾經的“事故”使他擁有了特殊的信息素,不再會被信息素輕易乾擾。
他或者是被眷顧的那個,享受到了信息素對異能力的輔助作用,卻不用承受失控的風險。
但太宰亭瞳的半身【織田作之助】不是。
誕生之初便擁有了強大的力量,自然也要接受相對應的限製,身為Alpha的【織田作之助】有著一張比Omega更為豔美的臉,強大的信息素與異能力也導致了同樣強烈的易感期。
理所當然的,【織田作之助】不願意隨便找人度過自己難耐的易感期,同樣任性的亭瞳自然也不會逼迫他,所以他們的所有易感期,都是孤身一人在密室內度過。
亭瞳因為特殊的體質易感期反應並不強烈,一般不會到非要進入密室的程度,但開頭的那一段必然昏迷期讓他往往需要人的守護。
而【織田作之助】正好相反,他的易感期綿長而反應強烈,也同其他易感期Alpha一般攻擊性極強,往往需要更長的時間壓製自控。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亭瞳開始陪伴【織田作之助】度過易感期——他們之間的特殊聯係有助於安撫Alpha易感期難耐的躁動,亭瞳也相信他的半身絕對不會傷害他。
不僅是憑著那源於靈魂的聯係與肯定,也是因為他們在無數次生死與共中建立的牢不可破的信任——亭瞳以為【織田作之助】既然能無數次把生的希望讓給自己,又怎會因為這種不堪的原因而無法自控?
於是他無數次在昏暗的房間中擁抱住那具灼熱的身體,輕聲安撫自己的半身,如同擁抱自己。
直到有一天,亭瞳的易感期在密室內突然發作,他陷入了昏迷——身旁是同樣處於易感期的【織田作之助】。
易感期AO相互的吸引是沒有經曆過的人無法理解的,亭瞳甚至已經做好了某種心理準備。
可當他醒來時,什麼都沒有發生,信息素易感期沒能控製他的半身,依舊昏沉的青年不知道為什麼感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心,仿佛終於得到了某種保證。
後來,他為了保證自己的身體狀態,選擇讓【織田作之助】成為自己的Alpha。
再然後……【織田作之助】向他傾吐了自己的愛意。
無法再忍耐,這充盈肺腑的愛意。
而亭瞳隻覺得自己被那個吻所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