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怎麼說呢,雖然現在雙方的關係勉強還算得上和諧,但森鷗外和福澤諭吉各自對自己的身份、和對方的關係還是有點數的。
異世界的差異性擺在眼前,如果真的有些什麼情況,他們會殺死對方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即使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們對彼此大概也不會產生多深的厭惡恨意——成王敗寇而已,倒也不用這麼浪費感情。
然而麵前的太宰亭瞳顯然不是這麼想的……森鷗外現在仿佛有點明白之前的“白月光”言論了,心說那個世界的自己死得是得有多慘啊,居然能讓太宰如此念念不忘耿耿於懷。
福澤諭吉的想法和森鷗外類似,他甚至能勉強理解太宰對【森鷗外】的看重,但是如果要對方因為【森鷗外】的死對自己產生這麼大怨氣、甚至連平行世界的自己都遷怒的話……
福澤諭吉:……不敢細想。
其實也有可能是因為太宰擅長移情,但是他對現場這位森·某前輩同位體·鷗外的冷漠已經非常堅定地否定了這個可能,總不可能現在這個態度已經是移情後的程度了吧?
森鷗外:……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的意思是,他的確對我移情了,但是隻移了一點點?
森鷗外本來還想借著“森前輩”的名義拉扯兩句的,但是現在他從另一個角度清晰地認識到了森前輩的重要性,所以反倒不敢動了。
看透一切的亂步難得從心:……想說話,但是不敢。
其實他之前對亭瞳對【福澤諭吉】的憎恨還沒什麼實感,但直到現在發現亭瞳居然連直視福澤諭吉的眼睛都會控製不住殺意,他才終於清楚地認識到,亭瞳對那個世界裡發生的悲劇到底懷著何等深重的意難平。
雖然他是很喜歡他家大叔啦……但是那個世界的大叔連他也沒辦法洗啊……
某種程度上,亭瞳直接在橫濱三刻交涉時直接說出這種話也算是一種表態,從感情傾向上讓□□和武裝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至於異特,嗯……無視就是最大的態度?
不過這個話題也實在不太好接,一時間現場無人開口,場麵陷入了尷尬的沉默,連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太宰治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始終站在太宰亭瞳身後的【織田作之助】站出來,表示亭瞳現在的身體情況不太好需要休息,才順利把流程cue到散場這一步,接下來自然就是各自回去處理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了。
而終於見麵的亭瞳和【織田】並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他們兩個人直接回去休息了。
【織田作之助】在橫濱是有房產的,但當初的亭瞳並不想去,所以才會寄住在偵探社的宿舍裡。
實際上殺手在世界各地都有房產,且全部裝修完備生活用品齊全,有專人負責打理,都是隨時可以拎包入住的那種程度。
但擁有無數房產的他很少在這些準備好的舒適住處棲身,身為殺手的男人在全世界流離,住的最多的是酒店旅店安全屋,或者真的要算的話,應該還是直接跟著暗殺對象哪裡方便哪裡睡比較多。
因為另一個人不在,所以住所對【織田作之助】來說毫無意義。高床軟枕或者幕天席地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彆,都隻是用來補充睡眠的地方,連棲身之處都算不上。
但他卻會為自己的半身而擔憂,擔心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吃不好睡不好,擔心他被人傷害,擔心他無處休憩。
於是不知道他的半身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到來的【織田作之助】,就在自己經過的地方都買了房子,準備萬全,隻等著兩個主人入住。
錢財對超越者級彆的殺手來說從來算不上難題,具體打理也自有各方勢力負責,實際上唯一困擾著他的問題,是這些房子和他所等待的人始終都沒有來。
但現在,橫濱的這棟彆墅等到他姍姍來遲的主人了。
下著小雨的夜晚,黯淡了四年的彆墅卻在此時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織田】查看了主臥和次臥的安全情況,在檢查確定完生活設施能正常使用後,又把幾處細節調整成亭瞳熟悉的模樣,下去叫亭瞳休息。
卻在走到樓梯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幾乎出神地看著客廳裡放鬆的亭瞳。
青年其實沒有淋雨,但還是被【織田作之助】塞了一碗紅糖薑水驅寒,此時蜷在沙發裡慢吞吞地喝——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身體免疫藥物卻對食療和某些中醫手段有反應是很奇怪的事情,不過也算不上什麼壞事就是了。
白色的大衣在進門時隨手脫下,已經被【織田作之助】收了起來,亭瞳縮在沙發上低頭專心對付碗裡的薑水。
收斂了所有冷漠防備後那張臉的優越便顯露出來,溫和清雋而少年氣,繃帶和長發都蹭得亂糟糟一片,身上的衣服同樣有些皺巴,卻在暖黃的燈光下暈出柔和的光圈,像是一幅過分溫柔的畫。
一幅【織田作之助】已經懷念了很久的畫。
【織田】甚至不敢貿然走近,生怕驚擾了畫中人又發現這不過是個夢境,驚醒後他依舊行走在苦苦尋覓的無儘長路上。
但沙發上的人已經發現了他,抬頭起來叫他:“織田君。”稱呼依舊生疏而充滿距離感,燈光下的眼神卻是溫柔的。
【織田】舉步走向沙發上的人,亭瞳顯然有些累了,本來倦倦地半垂著眼,此時抬頭看他也有些恍惚的樣子:“你也喝一碗。”
他最多是沾了點潮氣,【織田作之助】可是直接淋著雨過來的,到了住的地方也不先去換套衣服……
【織田】乖巧地去盛了一碗紅糖薑水喝,熱氣氤氳,生薑**,熏得他眼眶發紅,感知到亭瞳的不滿,他低聲道:“等會洗澡。”所以暫時不換衣服。
他喝的速度比磨磨蹭蹭的亭瞳快很多,是殺手式的乾脆利落,於是兩個人幾乎同時解決,男人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放進廚房水槽,準備等到白天再洗,又去看了浴缸水位水溫,準備好各類洗浴用品。
再出來的時候亭瞳已經快要在沙發上睡著了,男人一邊覺得無奈,一邊又有些心疼,過去扶起東倒西歪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的青年,聲音壓低了像是生怕把他驚醒:“瞳瞳,洗澡了。”
“嗚……”昏昏欲睡的某人並不是很想動,但是之前易感期的時候身上出了不少冷汗,黏糊糊的實在難受,他於是努力醒了醒神,“……知道了。”
青年原本清越的聲音此時因為困意含混到幾乎像是在撒嬌,【織田】心頭一軟,見說著要去洗澡的人坐都沒坐直,乾脆把他直接抱了起來。
易感期透支了體力,到了安全的地方放鬆下來後亭瞳完全不想強撐,被抱起來之後就果斷放棄了掙紮,窩在【織田】懷裡繼續半睡半醒。
於是他就被【織田】徑直抱到了浴室,剝光衣服放進浴缸洗刷乾淨——但依舊神遊天外。
亭瞳:ZZZ
【織田】邊給他洗頭發邊按摩頭皮的時候亭瞳總算清醒了一點,甚至對自己所處的境地懵了一下,然後慢吞吞反應過來,伸手解開了男人脖子上的chocker。
差點被濕漉漉的手糊一臉,兩隻手都放在亭瞳頭上的【織田】隻能看著抑製環啪嗒掉到地上,所幸是特質款,從這麼矮的地方摔下去估計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他也沒辦法說亭瞳什麼,隻是無奈又縱容地叫了一聲:“瞳瞳。”
“傷口這樣悶著不好。”閉著眼睛享受按摩服務的亭瞳理所應當地回道。
但亭瞳之前咬出的那個傷口隻是位置特殊,不影響【織田】的自愈能力發揮,現在其實都好得差不多了。
【織田】習慣了總是會在奇怪的地方自我又任性的亭瞳,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很快,鹹魚瞳就被整條裹進浴袍裡搬到了床上,現在是【織田】去洗澡了。
戰鬥澡用的時間甚至沒超過五分鐘,男人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亭瞳正在給自己擦頭發,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充滿了敷衍意味,把一頭長發弄得到處支楞。
雖然因為異能力的原因蓄了長發,但亭瞳並不喜歡打理頭發,在這麼困的情況下還記得擦頭發已經是極限了。
而把自己洗乾淨的【織田】走過去替他擦頭發,擦到半乾再用靜音吹風機,及腰的長發在熟練工手中非常聽話,很快就變得乾燥順滑。
但現在還不能睡,剛吹完頭發就睡覺很容易頭痛,【織田】熟練地把在他放吹風機的時候流到床上的亭瞳扒拉到懷裡,倒了之前的準備的藥油開始給他的左腕做按摩。
差點就成功睡著的亭瞳被藥油熟悉的刺鼻味道嗆了一下,困倦地睜開眼:“織田君。”
“嗯。”專心按摩的【織田】應了一聲,想都沒想就把亭瞳要說的話堵了回去,“按摩必須做。”
亭瞳的左手因為當初的手術導致現在難以進行高精度工作,還會在陰雨天氣酸痛難耐,前者暫時沒辦法,他已經轉用右手,但是後者有醫生給開了藥油,按摩可以減緩疼痛。
亭瞳對此向來不耐煩,藥油的味道很奇怪,按摩時的灼燒感很奇怪,效果也不好,對他來說是很多餘的事情,雖然不至於非常抵觸,還是能躲則躲。
可【織田】雖然在絕大多數事情上都很縱容亭瞳,卻不會在身體方麵全隨亭瞳的心意——亭瞳沒有作死的愛好,但也的確不怎麼在意自己的身體。
像一隻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奶貓被人吸一樣,被【織田】搓爪子的亭瞳:“。”
有點不高興,但又沒有完全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