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很無語:“什麼叫為我改了名字!名字是可以這樣隨便改的嗎?!如果下次有人把你認成了彆人,你是不是還要接著再改?!”
玉七滿臉認可:“你怎麼知道的?”
陸小鳳發現這個人極其擅長胡說八道,嘴裡就沒有一句實話。
他又給自己倒了碗酒,說什麼都不肯主動開口了。
玉七欣賞了一會兒陸小鳳的表情,談起正事。
“你知不知道朱停在哪裡?”
“你找朱停做什麼?”
玉七垂下眼眸:“我有一個朋友,幾年前受了很重的傷,從此雙腿癱瘓,再也無法走路了。我聽說朱停想要打造出可以自己走路的太師椅,因此想找他幫幫忙,給我的朋友做一張新的椅子。”
對陸小鳳而言,友情是個很美好的詞彙。
陸小鳳的朋友很多。
因為他不會計較錢財的得失,而且在其他人的情緒不穩定時,他總能想到背後的緣由,然後理解、寬容對方。
沒有人不喜歡陸小鳳,哪怕是被陸小鳳抓捕的犯人,也會承認他有許多可愛的地方。
同樣是善解人意,可以和誰都能成為朋友,陸小鳳和狄飛驚截然不同。
狄飛驚像是天邊的雲,可望而不可即。
陸小鳳就在所有人的身邊,無論身處何地,都有可能遇到他,他也從來不會拒絕交友。
縱然陸小鳳的朋友很多,他卻能記住每一個人的姓名、身世、習慣,就算很久沒有見到,再相見時,他都能認出對方,可見他對每個朋友都是真心相待的。
眼前這個神秘人對他的朋友如此用心,兩人的關係一定很要好。
陸小鳳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微微動容:“那位朋友如果知道了你的這番心意,一定會很高興。”
玉七:“不見得。”
陸小鳳:“為什麼?”
玉七:“因為他一向很在意自己的殘疾,彆人越關照他,他就越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廢人。但他心裡又很清楚,他的腿再也好不起來了。他便將所有的情緒藏了起來,表麵看起來溫和,實際上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陸小鳳歎了口氣:“世事無常,誰也不想受傷,但是有些意外說來就來,無論貧賤富貴,都是躲不開的。願你的朋友看開一些,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不要因此錯過其他美好的事情。”
玉七:“嗯。”
他收斂了刻意做出的表情,明明容貌和陸小鳳一模一樣,看起來卻平靜極了,整個人猶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眼眸都似乎比剛才黯淡了些。
陸小鳳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以為玉七在為自己的朋友神傷。
他給玉七倒滿了酒:“我知道朱停在哪裡。你想找朱停,來找我算是找對人了。我跟他可是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的!”
玉七聞言,看了眼他的褲子。
陸小鳳眉頭一跳:“你不會以
為我現在還穿著開襠褲吧?”
玉七點了點頭:“是我易容不到位,竟沒有提前打探清楚。如果有人扒掉我們的褲子,立刻就能分清,誰才是真正的陸小鳳。”
係統:【……】誰會扒掉你們兩個的褲子啊?
陸小鳳:“這是個比喻!比喻!我的意思是,我很小的時候就和朱停認識了,可以說是跟他一起長大的交情!”
玉七:“這不影響你穿開襠褲。”
陸小鳳:“我不穿開襠褲!”
玉七:“那你為什麼這麼說?”
陸小鳳無力地扶額:“你是故意的嗎?”
係統在他腦子裡喊得超大聲:【是!!】
玉七:“什麼故意的?”
正常人誰會這麼說話?陸小鳳確定他就是故意的。
他不再接這個話茬,一碗一碗地喝酒。
他的酒量很神奇,哪怕隻喝很小的一杯酒,就會進入微醺的狀態,看起來似乎有些醉了。但是無論再喝進去多少,陸小鳳始終都是微醺,從來沒有真正喝醉過。
他的眼神已經不似方才那般銳利,帶著幾分迷茫和好奇,直直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個人易容術十分高超,之前見麵是在夜裡,還可以說是光線不清,才看不出任何破綻。如今是在白天,此人又扮作了陸小鳳自己的樣子,陸小鳳依舊看不出來違和感。
他太過神秘,陸小鳳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的名號。
而且他如果想去找朱停,完全可以打探“妙手老板”的名號,自己去朱停那裡,根本沒有必要先與花滿樓見麵,再找到自己,通過自己去打聽朱停在哪兒。
陸小鳳:“我很樂意幫你的忙,可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願說。”
玉七沉默片刻:“我行七。”
陸小鳳笑問:“你也有六個哥哥?”
玉七:“沒有,他們都已經死了。”
玉七是獨生子,他的父母都忠誠於羅刹教,從他展露出冷漠的本性起,那對夫妻就把他送到了玉羅刹那邊,賜下姓氏,改名成了“玉七”。
玉七前麵還有六個人,都是羅刹教裡培養的精英,他們和玉七沒有任何關係,有些人甚至沒見過麵。其中幾人死在了幫派的火並裡,還有違背命令,被黑堂刑訊致死的,隻有玉七活了下來。
陸小鳳怔了怔:“節哀。”
他借著這個悲傷的話題,又灌了玉七幾碗酒。
玉七發現自己的酒量還算不錯,大概是在西域的時候總愛喝烈酒,鍛煉出來了。
他一碗又一碗地喝,不知道喝了多久,意識逐漸變得朦朧。
陸小鳳已經跟他熟絡起來,看到玉七這副模樣,他問道:“你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玉七看了他一眼:“陸小鳳?”
陸小鳳:“是我。”
他是故意把玉七灌醉的,為的就是從他嘴裡套出些信息來,免得惹上麻煩,連累了朱停。
玉七站起身
,腳下踉蹌了一下,往前一撲。
陸小鳳連忙扶住他,玉七也拽住了他的衣袖,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兩條袖子給撕下來。
陸小鳳很慌張,這人該不會是想脫掉他的衣服,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穿的開襠褲吧?
他正想著怎麼讓這個醉鬼轉移注意力,就看到玉七含糊不清地說:“你能不能教我……”
陸小鳳:“教你什麼?”
玉七:“靈犀一指。”
陸小鳳:“你想學靈犀一指?為什麼?”
玉七掛在他的身上,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不是你的朋友嗎?”
陸小鳳:“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玉七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你竟然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陸小鳳:“我應該知道嗎?”
玉七:“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你不認得我了……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什麼……”
他失落地後退兩步,撞到了桌子上,桌麵上的東西晃了晃。
玉七拿起一個新的酒壇,直接提起往嘴裡狂灌。
酒液打濕了他的衣衫,他一無所覺,舉止狂放,襯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都透著哀傷。
陸小鳳抓心撓肺,想遍了所有的記憶都沒回想起來這人是誰。
他溫聲哄道:“我的確不記得你了,但這不代表我一點都不在意你,而是你一直在更換自己的樣貌,哪怕我們從前見過,此時我也認不出你,對不對?”
玉七根本不聽,繼續給自己灌酒。
係統:【你還清醒嗎?】
薛沉:【你問誰?】
係統:【當然是小七!】
其他幾個馬甲都還算正常,隻有小七在這裡發癲。
薛沉:【還行,醉了,不過沒到掉線的地步。】
係統:【……】給陸小鳳祈禱。
陸小鳳看他這麼難過,感覺自己好像是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
他突然間靈光一閃。
這人的易容術如此高超,他的真實模樣,該不會是個女人吧?
被他忘在腦後的紅顏知己,借著給朋友打造輪椅的名頭,刻意過來接近他。
因為近鄉情怯,她不敢直接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而是從花滿樓那邊入手。哪知竟撞見了陸小鳳,而陸小鳳根本不記得她。
她不敢單獨麵對陸小鳳,急切地離開,卻又一直放不下自己,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樣,兜兜轉轉,在今日重逢。
陸小鳳越想越有道理。
他歉意地說:“是我對不起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是心裡不痛快,就打我一頓吧,不要再喝了。”
玉七抱著酒壇,那雙去掉了偽裝的眼眸中沒有任何人類的感情,他像個冷漠的旁觀者,看著世人的喜怒哀樂:“不是你要把我灌醉嗎?我遂了你的願,你怎麼不高興?”
陸小鳳:“對不起。”
玉七:“你做錯了什麼
?”
陸小鳳:“我把你忘了。”
玉七:“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是我的性格太木訥寡淡了,才會讓你這麼快就忘記。”
係統:【……】好不要臉。
陸小鳳:“你何必這樣妄自菲薄?”
玉七講話斷斷續續:“我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讓你再也忘不了我。”
係統:【……】
薛沉:【你有意見?】
係統:【沒有!】
有宮九和陸小鳳這兩個例子,它怎麼敢有意見?
陸小鳳十分感動,但是依然想不起來這人究竟是誰。
他扶著玉七過來坐好,深情地看著那張留著兩條胡子的英俊麵容:“你是小容?”
玉七眨了眨眼睛。
陸小鳳:“小紅?”
玉七:“誰?中原一點紅嗎?”
陸小鳳:“那是誰?”
玉七:“西域一點綠?”
係統:【你要給小七改名了嗎?】
薛沉:【我覺得羅刹教那幾個綠不拉幾的長老比較適合這個名字,可惜他們已經死了。不過中原一點紅也不是穿紅衣的,這麼一想,玉羅刹也很適合這個名字。】
係統:【我比較想看你當麵這麼叫他。】
薛沉:【壞係統,唯恐天下不亂。】
係統:【……】
陸小鳳沒有聽信他的胡話,他留下錢,架著玉七往外麵走。
對著自己的臉,他實在喊不出“姑娘”之類的稱呼,直接問道:“你住哪兒?”
玉七輕聲:“你連我住在哪裡都忘了。”
陸小鳳:“我應該知道嗎?”
玉七抬頭看著月亮:“我本不願跟你結交,是你主動來到我的身邊,說要做我的朋友。”
陸小鳳:“是嗎?”
玉七:“我們一起浪跡江湖,同生共死。”
陸小鳳:“有嗎?”
他好像沒有和哪個女孩子有過這樣的經曆,男人倒是有不少,可是數量太多了,一時間想不起來。
玉七:“你連我住哪兒都不知道。”
陸小鳳:“你住哪兒?”
玉七:“我沒有家。”
陸小鳳:“是因為我?”
玉七迷茫地看著他,像是陷入了回憶,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薛沉:【馬甲太多,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
係統:【小綿肯定不是因為他才沒家的,大綿是自己把青衣樓送人的,小七也跟他沒有關係。小粉和小柳都不認識他,本體沒有跟他正式見過麵,而且一直都有家。所以根本不關陸小鳳的事!】
薛沉:【退一萬步來說,真的和陸小鳳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係統:【退到哪兒了?】
薛沉:【他用鞭子抽死了我弟。】
係統:【那不是還沒發生?】
薛沉:【
雖說我弟是自找的,可是每次想起來就很心痛。鞭子貫穿心臟,該有多疼啊。他一直害怕我死了,卻不知道他比我死的還要早。】
係統不敢說話了。
玉七無處可去,陸小鳳把他帶到了客棧裡。
兩人在客棧將就了一晚上。
陸小鳳不太放心,一直守在他的旁邊,沒想到這人清醒時和喝醉後都會胡言亂語,睡著了以後倒是很省心,沒有嘔吐,也沒吵著喝水,甚至連翻身的次數都不多。
玉七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陸小鳳站在床邊,俯身盯著他看,似乎還想伸手,見玉七睜開眼睛,立刻把手背在了身後。
陸小鳳訕訕地笑:“你醒了。”
玉七沒有再模仿他的聲音,恢複了原來的聲線:“你想撕開我的易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陸小鳳愣了愣。
一般人剛睡醒的時候意識不清晰,防備心稍弱一些,會忘記偽裝,展露出最原本的樣子。
如果這道聲音就是此人的本音,那他也太年輕了。
陸小鳳懷疑這人連二十歲都沒有。
玉七坐起,看了眼四周:“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陸小鳳:“除了我,還能有誰?”
玉七:“多謝。”
陸小鳳:“不必客氣,我既然請你喝酒,當然不能把你放在那邊不管。”
玉七來到臉盆架那邊,用冷水洗過臉,拿過毛巾擦乾,他解開頭發,重新整理了一下:“帶我去找朱停?”
陸小鳳:“你要見朱停,隻是為了打造輪椅?”
玉七:“不是普通的輪椅,否則也不會特意來找朱停,隨便找個木匠就能做出來了。”
陸小鳳:“你的朋友該不會是天下四大名捕中的那位大捕頭吧?”
玉七:“不是。”
陸小鳳:“我也覺得不是。聽聞無情捕頭的輪椅和轎子,都是諸葛神侯親自為他打造的,黑丨道上的朋友,沒有人不知道。這麼厲害的機關暗器,哪怕是老板,都未必能做得出來。”
老板就是朱停,他的綽號叫做老板,也叫妙手老板。
玉七梳頭的動作一頓:“朱停比不上諸葛正我?”
陸小鳳:“這隻是我的猜測,畢竟朱停隻喜歡發明些東西,並非真正的木匠,也不是武林中人。真正如何,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兩人收拾好,在外麵的鋪子上吃過早餐,動身前往朱停那裡。
玉七沒有換掉易容,仍舊頂著陸小鳳的臉。
一路上都有人感歎他們兩個的容貌,直接把他倆認成了兄弟,而且再也沒有一個人認出陸小鳳,就算有人覺得這張臉眼熟,看到另外一個人,心裡就不確定起來,隻當是認錯人了。
陸小鳳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他覺得很新奇:“我聽說太平王府的兩位公子也是孿生兄弟,不知他們是否也會時常被人這樣問話,次數多了,會不會覺得煩。”
係統:【他根
本就不懂弟控和兄控的樂趣。】
薛沉:【就你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