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夏季,南方溫高,還是有些悶熱。
晴朗的天空沒有一絲浮雲,藍也藍的淡然。
現在是十點四十八分。
離下課鈴聲打響,已經過了三分多鐘了。
而英語老師依舊在講台上叨叨絮絮,絲毫沒有要下課的意思。
——定從、賓從、狀從。
聽的人腦子生疼。
許梨低著頭記筆記,眼尾向上的餘光偷偷看見,前座的男生煩躁地踢了下桌角。
哦,對。
下節是體育課。
他一定是急著去打籃球了。
許梨這樣想,又偷偷抬了下眼角。
白色的校服搭在男生背脊上,有些薄,隱隱透出脊柱的弧度。
“在限製性定語從句中,先行詞指物時,關係詞which和that可互換,在這種情況下,任修維,我”
任。修。維。
許梨看著筆記本上不自覺寫出來的名字,愣了愣,心裡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
任修維,我
我什麼呢?
——我喜歡你。
可是,你大概永遠都不會喜歡我。
許梨今年十七歲未滿一點,剛上高二,讀的是晉城一中的重點班。
她的成績很好,從沒掉出過年級前三,除了有一回感冒發燒,基本穩居榜首。
她還會彈鋼琴,寫的一手好文章,初三開始給雜誌社投稿,稿費陸陸續續加起來,也有小一萬了。
哦,她還有點胖。
許梨身高一米七,體重一百五十斤。白白胖胖長了十幾年,從憨態可掬到肥態可惡。
幾乎就好像是一瞬間的事。
“許梨,筆記借我看一下嘍。”
英語老師終於宣布下課了,整個教室鬨哄哄的,過道上都是人。
左前方陡然伸出一隻手,抽過她的筆記本。
是任修維的同桌,班裡著名的搗蛋鬼王皓然。
他們倆一樣,都很聰明,隨便讀讀書也能考進前一百。
和她完全相反。
她就隻能老老實實地念,認認真真地做筆記。
但是就算是這樣,有的時候
等等。
筆記。
許梨陡然反應過來,整個人一驚,伸手欲奪回來。
“哎,等一下,你彆——”
她的手停在半空。
聲音頓住,表情有些無措。
——已經晚了。
“哈哈哈,許梨你不會吧!平時完全看不出來啊,跟我說說唄,你暗戀他多久了?”
王皓然已經看到了那句話,哈哈大笑,聲音響亮的幾乎要把全班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一片好奇和喧鬨中,許梨的沉默尤其顯眼。
她埋著頭,假裝在看英語書,一言不發。
“喂喂,任修維,你快看,許梨偷偷在筆記本上寫你的名字呢!你看,還不止一個,簡直了!”
王皓然還在大聲宣揚,甚至拉過事件男主角,興奮地重複。
全班頓時一片嘩然。
四周鋪天蓋地,全是低低的笑聲和閒言碎語。
“天哪,許梨喜歡任修維啊,真是沒看出來。”
“你怎麼看的出,她那種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的性格,肯定是默默暗戀啦。”
“都在筆記本上寫名字了,這得有多深情哦。”
總會是這樣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所有的難堪、脆弱和最隱秘的少女心事。
都可以被彆人拿來當作最輕鬆的笑談。
她就這樣在眾人的眼光裡坐著,低著頭,一聲不吭。
滿教室的議論聲。
隻有她,不尷不尬,懦弱到連搶回本子的勇氣都沒有。
“彆鬨了。”
頭頂上方響起男生不耐的聲音,他抬手拿過本子,放還在她桌上,沒有說話,抱著籃球就要去上體育課。
王皓然被奪了本子,沒有生氣,反而還笑嘻嘻地湊上來,“許梨,你跟我說說唄,你喜歡任修維啥?長得帥呀還是長得帥?難道,是因為長得特彆帥?”
周圍又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
許梨咬著唇,死死地盯著英語書,努力壓抑自己已經紅了的眼眶。
不能哭。
“喂喂,任修維,你快回應回應人家,你看她對你”
“你有病吧。”
男生明顯有點生氣了,語氣煩躁,帶著薄怒。
然後踢了一腳王皓然,抱著籃球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