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結局(下)(1 / 2)

漫天閃爍的雷光很快就停止了, 徒留原地一片彆墅的殘骸。

經曆過一次天雷削弱的夢魘獸狼狽的躺在滿地廢墟中, 一身漆黑油亮的鬃毛上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 它身上牢牢扒拉著一個人影, 兩隻手死死抱著它脖頸,無論夢魘獸怎麼推他,那人影卻像是黏在了他身上,死都推不下來。

眼看天空雷雲滾動, 又一波雷霆即將醞釀完畢, 夢魘獸氣得噴出一口黑色的鼻息,那鼻息散落在空氣裡,裡麵隱隱約約竟是一個世界的影子。

那是夢魘獸的天賦——夢魘。

它這是要對溫生玉出手了。

死亡的恐懼終於戰勝了複仇的快感和食物的誘惑, 它寧願放棄找溫生玉報仇的可能,以及那可口的十幾個口糧, 也要對溫生玉出手。

但經曆過那恐怖雷霆狠狠的削弱之後,本就是鬼之身懼怕天雷的夢魘獸,實力已經十不存一,以往那無往不利, 甚至一不留神都察覺不到的夢境之術, 現在簡直就是擺在麵前的一個活靶, 展奕隻是輕輕一揮袖,身邊泄出去的煞氣遵從他的指揮, 一衝而上, 瞬間就把那團黑霧給撞散了。

“帶他下去吧, ”江寧輕聲道:“剩下的交給我們。”

展奕輕輕歎口氣。

天雷的絕大部分威力都落在了溫生玉身上, 以他現在的狀態,再受上一擊,必死無疑。

他們還有最後一點時間。

他飄忽的身影緩緩下沉,眨眼來到夢魘獸身邊。

夢魘獸蹄子一動,剛剛要有所動作,展奕淡淡道:“我來帶他走。”

夢魘獸正愁怎麼把背上這家夥弄下去呢,一聽展奕這話,動作自然便停頓下來。

展奕輕輕飄過去,伸出一隻虛幻的手,輕輕搭在了溫生玉的手上。

他輕聲道:“阿玉,我們該走了。”

已經瀕臨昏迷隻剩本能的溫生玉身體輕輕一顫,黑乎乎的臉上,那雙朦朧的眼睛輕輕眨了眨,神智隱約有點回籠。

展奕輕輕笑了一下,搭在他手上的那隻手微微用力,卻是直接穿過了他的手。

人和鬼,是注定不能接觸的。

展奕卻像是已經習慣了,他微笑著,聲音更加柔和了,“阿玉,你不是還想見你母親和弟弟最後一麵嗎?和我走,我們一會就能見到他們了,好嗎?”

溫生玉微微歪了下頭,那點朦朧的神智終於徹底回籠,他扯動僵硬的嘴角,露出一個難看,但卻意外很溫柔的笑,“好啊。”

那雙緊緊握在一起的手緩緩鬆開,被天雷轟到焦黑僵硬的身體被一團煞氣溫柔的包裹著,緩緩離開了夢魘獸身上。

然而就在下一刻,夢魘獸雙眼陡然一眯,大嘴一張,鋒利的牙齒對準溫生玉的脖頸,就要一口狠狠啃下。

這個膽敢算計它的人,它絕對不會放過!

然而它這邊剛剛動作,突然一條龍尾從地裡鑽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它猛的一扇,夢魘獸猝不及防之間被狠狠的扇到了一邊,巨大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最後狼狽的卡在一處斷落的房梁縫隙裡。

展奕看都沒看它一眼,以煞氣托著溫生玉虛弱的身體,緩緩向著廢墟中間露出的一個通往地下的缺口飄去,身影轉瞬便消失在那缺口之下,被緩緩合上的石板完全遮掩。

秦牧擺擺尾巴,從地下慢悠悠的飛了上來,微張的龍口之間有金黃色的亮芒微微閃爍,隨即它龍口猛的一張,一口金黃色的龍息便被它吐了出去。

夢魘獸被那一龍尾抽的整隻獸都有點懵了,剛剛才從那陣眩暈之中緩過神來,麵前就是一陣恐怖的龍息吞吐,猝不及防之間隻來得及噴出一口黑煙抵擋,但這也拖延了它逃跑的速度。

“轟隆”一聲巨響,又是一聲比之前還要恐怖的雷霆落下,正正擊打在夢魘獸的身上。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對於鬼類來說最恐怖的天雷正正落在身上,焚燒著它的骨骼,摧毀著它的身體,還有天道對於上古異獸那滿滿的惡意,尋找不到目標的天雷把暫時的目標放在了這個唯一逃過天道視線的異類身上,毫不留情狠狠的懲罰著。

等到雷霆再次消失的時候,夢魘獸已經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原地,連口黑霧都噴吐不出來了。

大概是它的氣息實在太弱了,也大概是因為溫生玉的氣息也即將斷絕了,憤怒的天雷停止了咆哮,陰沉沉的黑雲緩緩散去,天空重新恢複了明朗。

江寧從天空緩緩落下,黑色的羽翼在背後張開,宛如一隻美麗的墮天使。

他並沒有收回羽翼,而是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到了夢魘獸身邊,緩緩蹲下了身子。

秦牧化成龍身落在他身邊,修長的龍身呈保護狀牢牢把他護在自己懷裡,金色的龍眸警惕的盯著對方,龍嘴一張一合之間,隱約有金色的龍息在其間醞釀。

夢魘獸虛弱的躺著,氣勢卻一點都不弱,它蹄子動了一下,像是想要站起來,但江寧輕輕一伸手,黑色的陰煞像是鎖鏈一樣沿著它的身體纏繞而上,把它的身子牢牢捆了個結實。

他淡淡道:“結束了。”

夢魘獸猛的吐出一口鮮血,冷冷一笑,“陰煞,你這個不祥之物,天煞孤星……啊!”

沒說完的話被秦牧一龍尾巴抽回去了,它慢悠悠的收回尾巴,冷哼一聲,“囚犯就要有囚犯的自覺,再亂說話,我一口把你吞了。”

夢魘獸一個陰冷笑容還沒掛出來就凝在了臉上,取而代之的是驚懼和恐慌。

它身上重重纏繞的黑色鎖鏈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浸入它的筋骨皮肉,那些鎖鏈一旦入體,就化成一絲絲一縷縷的黑色氣體,順著它體內霧氣形成的經脈流轉迂回,雖然速度緩慢,但卻是在以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一點一點占據它的身體。

雖然它一直謹慎小心的借著附著的人身躲著天道,一直恐懼著死亡的到來,但更恐懼的無疑是這種身不由己的控製,如傀儡一般被彆人操縱的命運。

它雙眼猛的睜大,本來虛弱的身體忽然以一種強絕的姿態猛烈的掙紮起來,鼻息之間不斷有黑色的煙霧噴吐而出,裡麵隱隱約約有另一個世界的重影,隻要沾上哪怕一點,都會被帶入它所製造的夢境之中,再也出不來。

這是它臨死之前的絕命反抗,一點都不容小覷。

但江寧卻完全沒放在心上,他抬起一手咬破一點手指,把鮮血滴在了那枚黑色的蓮花古玉上,一圈淡金色的結界很快逸散出來,將他和秦牧牢牢包裹在裡麵,完全隔絕了外麵霧氣的侵蝕。

夢魘獸不甘的慘叫出聲,揮舞蹄子使勁朝那結界砸去,嘴裡發出一聲又一聲瘋狂的咆哮,“給我死,給我去死啊啊啊!”

然而再強大的攻擊都無法撼動結界一分一毫,再慘烈的掙紮都無法逃出陰煞的侵蝕,它的攻擊越來越弱,掙紮也越來越無力,那雙血紅色,總是泛著殘虐狡詐意味的雙眼也越來越朦朧,最後漸漸歸於空洞。

江寧長長呼出一口氣,背上緩緩張開的羽翼漸漸收攏,“可以了。”

他低頭看了眼脖頸上戴著的古玉吊墜,這次若不是有這塊玉,說不準還真會被夢魘獸臨死前的反撲拉入夢境,到時估計再也回不來了。

秦牧側頭問道:“溫棋笙呢?還在嗎?”

江寧閉目感覺了下,點點頭,“在。”

他心念一動,夢魘獸巨大的身體上開始不斷有黑霧溢出,一絲一縷飄散到半空,其間不斷有碎星般的光芒閃爍不休,就像是夜空之中墜了一地的星子,那些星子互相碰撞,融合,竟是一點一點壯大了起來,不多一會就變成了巴掌大的一顆顆白色光團,飄飄忽忽懸浮在半空之中,數量大概有五六百的樣子。

這就是這些年,夢魘獸吞噬的魂魄了。

秦牧猛的立起身來,龍尾一擺便飛到了一邊一個坑洞旁邊,伸爪朝那洞口一指,“你們這裡誰是溫生玉的母親和弟弟?溫生玉快不行了,就在下麵等著你們,現在去還能見他最後一麵。”

那數百光團之中有兩簇光團猛的一顫,接著以最快的速度飄到那洞口處,一頭紮了下去。

遠處有隆隆的轟鳴聲響起,足足有十幾架直升飛機出現在那裡,應該是江家的人。

從古玉滴血到現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們已經出現在了這裡,足夠證明那邊是有多重視這邊的情況。

或者說,是有多重視江寧這個人。

秦牧立刻變回人形,道:“你下去看著,這裡我來應付。”

事關重大,江寧點點頭,道:“先拖住他們,我會儘快上來。”

他順著那洞口一躍跳了下去,秦牧立刻拖過來一塊木板,直接擋上,一個跨步站了上去,隨即擺出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等著這夥“援兵”到來。

地下。

展奕帶著溫生玉來到了一間石室裡。

這裡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用來度過最後時光的地方,陰冷潮濕,看著更像是一塊墓地。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一塊墓地。

石室的中央,放著一張柏木製造的棺材。

棺材蓋是打開的,裡麵用黃布細細的鋪了一層,展奕把溫生玉放了進去,隨後揮袖一揚,煞氣帶動旁邊的棺材蓋落了上去,發出“轟”的一聲悶響。

視線瞬間被一片黑暗覆蓋,溫生玉苦笑一聲,心想你可就這麼恨我,這都迫不及待給我蓋棺了。

這想法還沒轉過腦海,視線忽然又亮了起來,一團幽藍色的虛影直接穿過上麵的棺材蓋,穩穩的躺進了棺材裡。

溫生玉一驚,“你……”

展奕閉著眼睛躺在他身邊,淡淡道:“你我之間本來就有契約,同生共死,你死了,我自然活不了。”

溫生玉的聲音瞬間沒有了之前與夢魘獸對峙時候的淡定自若,他幾乎是有些慌亂的嘶啞喊道:“我可以解除,我現在就解除,你給我出去,我不需要你陪我!”

契約到現在為止畢竟還是沒解除的,作為溫生玉的奴鬼,展奕必須要聽從他的命令,但是他沒有,不止沒有,原本隻是靜靜躺著的他身形猛的一陣顫抖,更多的煞氣從他體內散了出去,本就虛幻的身影更加透明了。

這就是違抗主人命令的下場。

溫生玉這一下嚇的不輕,連忙停止了命令,他幾乎是有些顫抖的伸出了手,虛虛的環住了身邊這隻虛弱的鬼,啞聲道:“你怎麼就不走呢,我讓你走啊,走啊……”

展奕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他望著棺木頂蓋上一條又一條的紋理,話語裡卻透出一絲虛弱的疲倦,“我知道你會死,我從來沒有阻止過你,那麼,你也不要阻止我,就算你現在解除契約,我也依舊會死。”

溫生玉終於崩潰了,他崩潰的哭喊出聲,就像很多年前那個驟然失去母親和弟弟的蒼白少年,抱著那隻救了他的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對不起,展奕,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恍惚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遇到展奕那次。

那時候他為了救病重的母親,闖過了那座機關重重的大墓,就為了得到那一朵傳說中可以活死人的花。

少年傷痕累累,一路又驚又怕的闖過重重關卡,最後來到那座放著墓主人骸骨的墓室裡。

那朵奇異的花就開在棺材縫隙之間,以墓主人的骨血為養分,它生的鮮豔奪目,大紅的顏色如血一般的殷豔,也如血一般的不詳。

而那花旁邊就站著一個白衣人。

他和那墓室陰冷的氛圍格格不入,一身白衣溫和瀟灑,一張玉容清秀俊雅,手持一柄白色折扇,對著他回頭一笑,“你是要這朵花嗎?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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