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走的是綠色通道,沈佳夢眼淚在掉,她想跟跑,但推車的速度卻很快,她不小心踉蹌兩步後就跟不上了,也不敢跑太快,生怕擠占了過道,最後被停留在手術重地的標語前。
沈思成在到達醫院後先一步到繳費窗口墊付醫藥費,同時通過班主任拿到裴清家長的聯係方式,是他的爸爸。
可老陶得知事件詳情後,聯想記起裴清爸爸應該是在縣城的,趕上來需要走高速,於是就又很糾結,生怕他開車上來的時候會因心急而再出意外。
但監護人家屬是必須到場的,所以也沒有兩全的辦法。
......
陽縣,江岸。
日光直射大地,兩頂遮陽帳篷支在水泥堤岸上,底下蔭處的兩個中年男人看起來有說有笑。
“啊喂陶老師?”
周六下午,裴清爸爸正和兄弟在江岸垂釣,忽然罕見的有兒子班主任的來電顯示,懷著一絲絲忐忑與疑惑,他撥開電話放置耳邊。
“啊?”
旁邊坐著小板凳的曾俊他爸側臉看過來,嘖一聲皺起眉來,大驚小怪的是怎麼回事?
“好好,我馬上上去....”
裴卓收起電話,眉宇間慍色與焦急交替浮現,不知不覺他已經站了起來。
......
醫院,手術室外的等候走廊。
沈佳夢渾渾噩噩地靠坐在椅子上,打顫的身體和發抖的雙手無不在訴說描摹她此時此刻的內心。
她爸爸剛一回來,就目睹到這一讓他心疼不已的畫麵,連忙靠近安慰。
“都怪、我...!”
明明已經哭出過好多眼淚,但一觸及到腦海中的那些畫麵,沈佳夢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抽噎著,淚滴珍珠斷線般瘋狂湧出。
所有的細節,她記得清清楚楚!
“不能這樣想,怎麼會怪你呢?你們都沒有錯。”
沈思成忍不住眉頭緊鎖,女兒不停哭,他也不停安撫。
“爸爸帶你去擦點藥先好不好?”
沈佳夢其實也受到了傷害,但相比裴清就顯得微不足道,他在最關鍵的一刹那把她從路中央推開,然後.....
爸爸在苦心規勸,但聽之任之,沈佳夢怎麼也不願意從椅子上起來,她要在這等著,一定要等到裴清出來。
......
手術進行到將近半小時,通知已經發出,各方人馬都在趕來的路上。
學生出事情,班主任要來,於情於理,但老陶卻不是最先抵達醫院的。
“是這裡?”
一位操著本地白話腔的彪形大漢出現在等候區,看到在這的兩人,他有些疑惑。
“你是裴清的親戚?”
沈思成起身相對。
“他是我侄子。”
大漢皺眉,點點頭,接到五哥也就是裴清爸爸的消息後他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因為自己正好就在市裡。
“那你們是?”
“我女兒是裴清的同學。”
“哦....”
七叔思考一番,但他本就是個粗糙的人,想不得太多,於是很快就坐定下來。
時間在向前,很快,該來的都來了。
在七叔、班主任老陶之後,裴清爸爸總算來到。
百幾十公裡的高速路程,緊趕慢趕,也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如果不是曾俊爸爸代開的車,恐怕這個時間隻能往短了去縮。
根本沒有心情去了解事發詳細,剛一到場,裴卓就要簽署醫師下達的病危通知書和重症監護。
初中肄業的老男人看不懂長串的專業詞彙,但一項項的後綴詞,衰竭、紊亂、失常...
裴卓眼前時而明亮時而昏暗,提筆簽字時,往日裡拎得起汽缸拔得動樹苗的他甚至握不穩筆杆,顫抖不止。
沈佳夢鼻子一皺一皺,擦擦臉,可還是找不到上前的勇氣,但她覺得不管怎樣還是要去說,可是在動身的一刻卻被她爸爸伸手阻攔。
沈思成對女兒搖頭,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
關心裴清的人真的很多很多,原本還會顯得空蕩的等候區,現在早已不同,陸續抵達的人們正在把這個不大不小的空間擠滿。
望著周圍逐漸彙滿的人群,沈佳夢倍感壓力,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在裴清爸爸的周圍,裴清的叔伯們或坐或站,十兄弟裡能來的都來了,沒有血緣勝似血緣,景鎮結義的兄弟把情分看得比什麼都重。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一場禍要帶走兩條生命,家有老人,要是她最疼愛的孫兒挺不過去,到最後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怎麼受得住?
鄉下老家的親兄弟也趕過來,裴清的三叔大伯,以及堂哥們,都來了。
現如今,沒有人關注沈家父女這邊,開始時是或多或少,但到後麵曾叔在警方那的監控裡了解到了事發經過後....
沈佳夢更不敢抬頭麵對,兩手抱起雙腿,縮在椅子上偎在爸爸臂膀裡,將臉深深埋在中間。
她不信神佛,但已在心裡默念過不下千遍她能道得出的神話中的那些名字。
從白天到夜晚,搶救進行到第十個小時,仍舊未完。
.....
等著等著,沈佳夢雙眼漸漸迷糊,在受到強烈刺激且長時間精神緊繃的狀態下,她已經快到極限了。
她爸爸不是沒說過要帶她出去先小吃一頓飯,可是沒把飯,怎麼勸也不聽。
沈思成眼看著她快要睡著過去,轉眼間事況驟變,另一邊喧囂突起,頓時皺眉。
“丟抽佢樓母,馬上喊人!今晚就辦佐佢!”
“安靜安靜,阿七不亂吵!”
沈佳夢茫然地睜開眼,恢複清醒,意識到自己差點睡過去,鼻子酸澀又有點想哭。
剛才那邊喊的幾聲是粵語,她和她爸爸都聽不懂。
裴清爸爸從曾叔那裡得知一個消息,心火當即上竄三寸,怒不可遏。
三百萬?
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