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大腦轉得極快,仿佛一台精密運作的儀器,霎時間推演出最為貼合的真相,擺在了他的眼前。
繼而,他於心底發出了一聲具有前瞻性的感慨:是出門了啊,不太妙,恐怕將帶來很糟糕的狀況呢……
不過,就算他預測到了太多的東西,可照舊不會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隻是換回了一貫的輕浮口吻,略帶笑意的繼續道:“哎呀,你居然會關心我呢,真讓人感動~”
“你哪隻耳朵聽出我是在關心你啊?!”
不知為何,貓科動物今日的脾氣格外大,被逗了一句就立刻炸了毛,發出一堆讓他覺得是喵喵喵的“冷酷”強調聲:“彆自作多情,我是特意打電話來罵你的!”
“原來是這樣嗎?可我明明沒做錯什麼呀——”
黑發少年故作委屈的拉長聲音,與此同時,腳下的步伐突然加快,很靈巧地轉了個彎,換入更隱蔽的通路。
原本小心翼翼的追蹤者們,意識到他大約已經發現了異常,便放棄隱匿蹤影的做派,改為明目張膽地抓捕,於狹小的空間內落下大片淩亂的腳步聲。
靜謐的環境立時被這份動亂打破,連空氣都變得致密,沉重的向下壓去。
“快追,絕對不能讓他逃掉!”
為首的男人發出指令,語氣裡有著掩飾不住的焦急與亢奮,仿若看見狐狸逃進死胡同的獵狗,恨不得撲上去一口銜住對方的命脈。
殊不知,看似占據上風的一方,其實才是掉入陷阱的獵物——設下圈套的,自然是披著無害外皮的狡猾獵手。
太宰治本該表現得更慌張,再找個機會乾脆利落的投降,以免無意義地耗費自己的體力。然而,忽如其來的一通電話改變了他的想法,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奔跑了起來,開始靠遊擊戰拖延時間。
電話裡的交談仍在持續著——
“怎麼沒有,反、反正你一定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亂來吧!”樹裡本來就沒理清情緒,這會兒根本受不得反駁,趕忙胡亂地找起借口。
然後,他經不住推敲的台詞立刻被人鑽了空子。
“那如果我亂來的話,你會擔心嗎?”黑發少年單手撐住麵前的障礙物,猶如翻飛的風箏一般,輕巧地躍了過去,帶動沉鬱的黑色風衣跟著一同掀起波浪。
因為做著(對他來說)如此劇烈的活動,他的聲音裡不可避免地摻雜了一點喘息,與快速滑過的風聲混雜合著,變成了動人心弦的奇妙樂章。
但話筒的另一邊,是個不解風情的性子,聞言忍不住失語片刻,明顯是在絞儘腦汁的想對策。
“如果……你不擔心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多做點亂來的事情哦。”太宰治沒有給對方猶豫太久的機會,以能夠打破兩人間遙遠距離的方式,進一步挖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若問,到底什麼是他真正想要的,或者說,他試圖借由對方的想法來確定些什麼,大抵連他自己都無法說得清。
可不知怎地,他有一種無法打消的強烈預感,仿佛即將有什麼燦爛的事物出現於荒寂的世界,帶來一道他從未見過的光影。
所以他迫切地邁出第一步,生怕會錯過它的降臨。
——這對於畏懼著幸福,得到了同時就意味著失去,所以乾脆不要去追尋著什麼的膽小鬼而言,或許是一生之中最具勇氣的瞬間。
旋即,他聽到了話筒裡傳來的聲音。
“彆擅自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死掉啊?我可還沒向你報仇呢,換句話說,你的命應該算是我預定的吧?”彆彆扭扭的貓科動物終於找到了合理的台詞,明顯底氣充足,讓人光是聽見他的聲音,便能夠想象出他耀武揚威翹著尾巴的小模樣。
“總之,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隨隨便便決定去自殺啊,要等著我足夠強大的那天……嗯,就是這樣,聽到了沒有!”
“呼、這種約定,聽起來真是可怕啊。”
太宰治再度翻過一堵矮牆,靠在隱蔽的角落裡急喘兩聲,用幾不可聞的音量輕輕感歎著。
但他的臉上完全沒有害怕一類的情緒,反而眼簾低垂,唇角漫開一抹鮮活的弧度,仿佛自己也沾染上了某種光彩,從黑色的軀殼裡冒出一絲明媚之色。
他後仰著,用腦袋抵住處於明暗交界處的牆壁,沒有被繃帶覆蓋的鳶色眼眸恰好映著一縷暖陽,暈染出亮麗的光景。
“不過,我同意了。”
黑發少年單手舉著手機,靠近耳側的一麵已經泛起熱度,恍惚中帶來一種錯覺,仿佛與他交談的人就靠在身邊,而不是隔著遙遠的距離,靠著單薄的信號來傳遞情感。
“——所以,你可要快點長大才行啊,彆讓我等太久。”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同時,他果斷掛斷了通訊,絲毫不好奇對方會如何回答。那看似獨斷專行的舉動,或許是他怯弱也說不準……不過,他此刻並不想深究太多。
——畢竟,他現在心情超乎尋常的好,煩心事還是留給之後的自己去思考吧?